连横听得连连点头,眼睛发亮:“老奴明白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需要连叔去办。”琴歌道:“请连叔发动人手,帮我找一个人。”
“找什么人?”
琴歌微微沉吟后才缓缓道:“这个人姓柳,爱自称柳郎,人生的俊美风流,最喜欢留连秦楼楚馆戏园子。他爱给青楼姑娘们谱曲、弹琴,爱给戏子写戏,高兴的时候,还会上台去唱上几句……他爱热闹,你只管在最繁华的城池去找他就是。”
“找到以后呢?”
琴歌微微一笑,道:“找到以后替我问问他,可还记得当年长湖之约?如今我写了一折大戏,问他敢不敢来唱。”
连横道:“老奴明白了。”
正事说完,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连横留下一大包金银玉器,这才不舍的离开。
琴歌送他到雅间门外,关上门坐下,韩朴推门而入,道:“琴歌,就算秦齐大战必不可免,你也不用再加上一把火吧?”
琴歌道:“我不仅点了一把火,还泼了一盆水,你怎的没看见?”
韩朴恍然,道:“你是说刺杀?”
琴歌嗯了一声。如果不用铁一般的事实,如何能让他们知道,这些他们看不起的化外之民,其实将他们当成了口中的肥r_ou_?
韩朴道:“可要是万一他们直接开战,不刺杀呢?”
“不会,”琴歌道:“只要让齐人相信大秦如今外强中干,两国大战必不可免,那么刺杀秦王之事也就成了必然,因为利益太高,而风险太小——若刺杀成功,秦国大乱,齐人可长驱直入,一举夺得大半中原,若刺杀不成,后果也不过就是打仗,反正本就准备打仗不是?而且秦王大婚在即,最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就算猜到可能有陷阱,也抗拒不了秦王身死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等齐人刺杀失败,秦人反应过来以后,自会封锁消息以拖延时间,调集兵力以免仓促应战,这样至少不会一开始就一败涂地吧?”
他虽不喜欢大秦,但是更不喜欢齐人,如果两国对峙中,齐国优势太大而转头去灭了楚国——如果楚国灭亡势不可免,他宁愿灭楚的是秦,自少楚人到了秦国还是百姓,而不是牲畜。
韩朴点头。
琴歌道:“你这几天也别闲着,我不是说过,齐国有一个能控制的了王猛的人在秦都吗?这个人分量绝对不轻,当是北齐智者一流,刺杀之事他必然要亲自安排。只有他动了,才好将他找出来,你帮我盯着点儿,我对这个人好奇的紧……额?你想说什么?”
韩朴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万一他们刺杀成功怎么办?我先说好,我是绝对不会去保护秦钺或者通风报信的!”
琴歌低头喝茶,淡淡道:“要是成功了那是他秦钺无能,死了活该,与你我何干?”
韩朴瞪着他,好半晌才道:“我怎么觉得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呢?”
琴歌耸耸肩:“你要这样想也无不可。”
韩朴顿时无语。
第23章 世界二 公子琴歌
出来已经是午时了,酒楼和茶馆都坐过一阵,但两个人却还饿着肚子,琴歌和韩朴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也不上车,转身进了最近的酒楼。
点了菜,挨窗坐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一边闲看街景,韩朴看着外面穿梭的人群,又回头看看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琴歌,忽然道:“琴歌。”
琴歌目光飘过来:“怎么?”
“我要谢谢你。”
琴歌愕然:“嗯?”这个人忽然这么正经,还真让他有点不适应。
韩朴舒服的伸个懒腰,道:“琴歌,你知道吗?自从师傅死后,我活的就像一只尾巴着了火的狗,一只快要被逼疯了的野狗……直到现在,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有心情看看风景,有时间看看太阳,甚至闲的蛋疼的时候还会想想天下大势……八年了啊!八年!你都想象不到我这八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他摇摇头道:“如果那个老家伙还在,我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凭什么决定老子的人生?凭什么让老子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去拼命、去送死?骂到兴起的时候,我说不定还会动手,将他揍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可是他死了,就那么腿一蹬、眼一闭,就去了,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韩朴眼圈有些发红,道:“其实我也知道,我所谓的了了愿,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可是,我是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了……琴歌,谢谢你让我终于有理由将自己解脱出来。”
举起茶碗道:“敬你。”
琴歌和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又放下,淡淡道:“我同情你,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也别想让我傻乎乎的将大碗儿茶当酒一样灌下去。”
韩朴一噎,翻了个白眼,道:“就烦你们这些世家子,一堆的臭毛病!”
心中的莫名酸楚随着这一声笑骂飘飞无踪,起身道:“怎么还不上菜?我去厨房催催,顺便也给余生点几个菜带回去——对了,你知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琴歌不假思索道:“喜欢油盐重一点的、有些嚼劲的r_ou_类,不喜欢韭菜和蒜,嗯,这个不一定,也可能是因为这两样东西味儿重才避开……你要给他带菜的话,就点这几样好了。”
琴歌念了两道r_ou_、一道鱼、两盘蔬菜和一道清汤,又道:“鱼的话,你和厨房交代清楚,找一条大些的,别的地方不要,只用鱼肚子。菜如果要用蒜入味,做好以后要挑出来……嗯?你瞪着我做什么?”
韩朴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道:“你不是只比我早认识他一个时辰吗?怎么知道这么多?”他不过就是随口问一句,根本就没想过能得到答案,谁知道琴歌竟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儿似得。
琴歌理所当然道:“用眼睛看啊,难道他会说给我听?”
韩朴掰着指头数道:“你一共就比我和他多吃了一顿早饭而已!而且那小子腼腆的不行,只吃面前的几道菜,而且一二三四,按顺序一道一筷子——就一起吃了两顿饭,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喜欢吃什么的?”
琴歌看了他一眼,叹道:“第一,他只吃面前的菜,不是因为他腼腆,而是不愿意将胳膊完全伸直,因为这样反应会变慢。第二,虽然他按次序吃菜,但哪怕同样是r_ou_,部位不同、沾不沾汤等味道也有区别……你要不要我一道一道说给你听?”
“好吧,”韩朴放弃了:“别的也就算了,可是我记得鱼他只吃了一块就再也没动过了,汤更是尝都没尝一下,你确定点这两个,不是故意刁难他?”
琴歌好脾气的解释道:“鱼他只吃了一块,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他对付不了鱼刺,后来每轮到该吃鱼的时候,他的手都会稍稍顿一下,才越过去动下一盘,可见他还是喜欢的。还有,他不喝汤,也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他从来没喝过汤,所以我才让你带回去他尝尝。”
“你怎么知道……”韩朴泄气的一挥手,道:“算了我不问了,我说你一天累不累,吃个饭都想这么多。”
琴歌诧异道:“看一眼就知道的事,还需要想吗?”
“我……”韩朴张口又闭上,最后无力道:“……我去点菜。”
琴歌道:“这会儿府里已经开饭了,余生想是吃过了,你若真想请他,不如让他们晚上做了送过去。”
闻言韩朴却忽然精神起来,笑道:“我敢打赌,他这会儿肯定还没吃!”
琴歌不以为然,道:“余生这样的人,没有意外的时候,生活应该是极规律的……”
韩朴打断道:“你这就不懂了,这世上,有些人多少年都是一个人吃饭,但等他尝过和别人一桌吃饭的滋味以后,就下意识的不想再一个人用饭了……他现在肯定还等着呢,你要不信,咱们打赌?”
琴歌看了他一眼:“赌什么?”
韩朴很有气势的拍掌,道:“谁若是输了,就亲手为对方做一桌饭菜,如何?”
琴歌慢悠悠道:“你的饭做的比厨娘好?”
“那怎么可能,不过……”
琴歌打断道:“那我为何要和你赌?”
韩朴一噎,片刻后道:“琴歌。”
“嗯?”
韩朴翻了一个白眼,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有时候真的特别无趣?”
琴歌大笑,道:“这句话倒是说对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让别人觉得我有趣。”
又道:“既然你说余生还未用饭,我们带回去同他一起吃?”
……
第二日,秦都许多人都被一阵浓烈醉人的酒香惊醒。秦人自认最好烈酒,但是却连听都没听过,这世上有这种只闻闻味儿就让人欲大醉三天的美物。
质子府外,挤满了被酒香吸引来的人群,质子府中,琴歌一手执剑,一手执壶,仰头从壶嘴接住一道酒线,满意的叹了口气:“这才是酒啊,只可惜浓烈虽有,香醇却还差的远,日后还是自己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