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起身,拉了衣穿上。他眼中的红消退,转为常色。
月光无力的隐退。
巳舔舔手指,上面有客离绪吮吸时咬伤的血渍。
他盯着客离绪看了很有一会,忽然呲牙。将尖利的牙齿放在那人颈项上一会,测量着温度和距离,然后又收回去。
他笑的近乎猖獗。
“现在又何须我来杀你。”他喃喃自语。
天将明。
然后。
谭子栀回来。兴高采烈的推门而入,第一眼看见客离绪凌乱的衣裳还有坐在床头的巳。
客离绪睡着了,如同静止的水墨画,忽然感觉千山万水的遥远。
谭子栀屏住呼吸。
随后他上前,一把扯起巳,并无过分恼怒的语调,却阴沉得骇人。
他指着客离绪赤裸的身体问:“怎么回事?”
“哦,他要我修仙。”巳笑笑,侧开头没看他。
客离绪张开眼。看是谭子栀,高兴的对他一笑道:“你回来了?身体还好?”
谭子栀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目光寒冷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修仙,要我帮他。”
客离绪回答。
然而那份坦然不见,他有些不愿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谭子栀见面。赤裸身体,和另一个人。
谭子栀的神色没有变化,只是手握成了拳。
嘴里喃喃,似乎在问为什么。
客离绪语塞,竟说不出话。
巳下床,站在谭子栀身边,身子轻轻靠着他的,唇凑到谭子栀耳朵边笑道:“还能为什么,仙人嘛,总是希望我们都一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我答应他修仙,条件就是他陪我睡一晚上。就好象你,答应修仙,所以他同你一起。”
谭子栀没有转头去看巳。他只是静静的听完巳的话,在看着客离绪穿好衣裳,然后微笑起来。
“你——是因为我答应修仙,才与我一起的么?”
“嗯……”客离绪答的底气不足,然而找不出个所以然。
谭子栀忽然大笑。
一手锤在胸口,笑声落下时他猛一口鲜血喷出。
客离绪大惊,扑上去扶他,谭子栀猛地甩开。
“我从未想过,自己荒凉至此。”他抬眼盯着客离绪,一字一顿。
客离绪的心里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和交错。他不知这个情况下该如何回答,却只是一次次紧紧的抓着谭子栀不断甩开的手不放,生怕一个闪失,这人当真就不见了。
对的,他害怕谭子栀不见。
但谭子栀只是低头。
没有流泪,没有更多的言语。他甩开客离绪,用力的程度好像甩开一种根深蒂固长在心里的肉块。
连根而起,痛不可挡,却又无能为力。
他的世界在一瞬间苍白,现实的残忍,无法逃避。
巳在旁静静的看着,好像赏戏。
谭子栀长叹。
“我没有什么不一样,是我误会了,与你无关。”
“我不是……”不是什么呢?
客离绪又说不出话。
谭子栀已无那么好的耐性。他提脚退出茅屋,一步一停留,走的异常艰难。客离绪追出去,却慢了巳一步。
巳跟在谭子栀身边,客离绪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动缓慢且无力。
谭子栀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巳紧随着他,面容有笑。
客离绪跌坐在地上,盯着谭子栀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而后他仰天。
心中某个地方忽然被刀砍斧凿,缺失一块,并不断涌上腥甜的味道在喉咙翻搅。
如此剧痛,未曾尝试。
他张嘴,猛一口血吐出来,地上草枯。
客离绪觉得自己昏迷了很久。待到再醒,发现自己回到了天庭。
老君担忧的面容浮现在眼前,他捂着心口,那个地方剧痛难当。
“为何我会回来?”
“你昏迷了很久,人间的大夫无能为力,所以我将你的魂魄收回来。”
“我死了?”
“对。”
客离绪长叹一口气。
“子栀在哪里?”他问。
老君的眉攒聚。
“那人出走后几日又回去,见你已死,发疯了似的四处寻药。”
“现在呢?”
“他人在南海。”
客离绪大惊。
“他去南海做什?”
“他去找你的仙根。我同他说,你仙根已毁,他却不信我。”
“是么——”客离绪咬牙,“他找到——又能如何。还不如将这些时间来好好做些自己该做的事情。”
“你觉得他有什么事是该做的?”
“修仙。”
“你莫非还以为,他是修仙的料子?”
客离绪猛地抬头看着老君,那人语带嘲讽,十分不屑。
“为什么不可以?”
“他同你去找仙迹,只是为了要同你一起。”
客离绪想起谭子栀那时那日的动作,皱眉的动作愈加紧致,他轻声问:“我为何会死?”
“你心神俱裂,神仙难补。”
老君看着他的眼略微显得深邃,客离绪不太了解。
“老君,为何我会心神俱裂?”
老君沉默不语。
从怀里取出个瓶子,拿了两粒药丸给他服下。
客离绪咳嗽两声,老君对他道:“你下界这些时间,我去找了点东西。你随我来看。”
客离绪起身。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毫无重量,只是轻飘飘的一团雾气,随时可能消散不见。
他不明白为何老君要将他的魂魄收上天庭,他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已是仙家为何还有生老病死。
而这一切,在看到某样东西时,都有了答案。
那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阴森黑暗。
天庭中甚难找到没有光的地方,而老君带他来的房间,潮湿荒凉。
房间中,湿哒哒的地面仿佛已经腐朽,门口没有守卫,却依旧看得见些说不明白的紫色烟雾。
老君凝神吸气,将那些紫色雾气吹散。
转头对他笑笑,目光却是凝重的。
“你进去看看,不要动任何东西。”
“你呢?”
“我进不去。”
客离绪点点头。
老君留在门口。
房间中没有光,没有灯,只有些不好闻的味道,还有一面镜子。
很小的青铜色镜子,黯淡没有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