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子笑着道:“那你便是输定了。”
刚待转身,老君拉住他。
“还未说好,若你不能渡他,怎么算?”“那我便除了这身仙家的衣,投胎重新做人。”
老君愕,盯着他问:“这身道行你修了千世,当真舍得散去?”
“愿赌服输。”天星子耸肩,“况且,你未必赢我。”
话出,天宫微颤。
天星子,九重天外天上人,掌管世界一切喜乐忧愁。老君的师弟,千世修来的道行。
妖狼,千年一劫生出的孽障。天书中言,此物一出,人间大乱,人君不君,人臣不臣。
佛祖在西天叹气,胡闹。
拈花的手轻颤,指中的花落下凡界。栀子花开了。
谭子栀拂开肩上的花瓣。
老君给天星子的时间是天日三天,也就是人间三年。
天星子托身为客离绪,他还记得千日之前,他救过那只妖狼。
那时妖狼初现,天边滑过一颗陨星,他见到小狼时小狼生命垂危。
天星子从它眼中看见一种上几世妖狼所没有的光,如童稚安静着好奇,于是他不忍心下手除它。
仅仅只是在狼目上点了个朱砂。
天星子不知道自己的仁慈会带来什么结果,自古,妖就是妖,是吃人的妖。想将妖变成仙,还是这种轮回不休的天定妖狼,简直是难上加难。
只是天星子不知为什么,自己还是执着的坚持要救那狼,哪怕它一口银牙咬下,差点断了他的仙根。
这些都是前话。
现在天星子变成了客离绪,而妖狼SHO,变成了谭子栀。
故事由此开始。
02.孽
大梁城来了个算命先生。说算天时算地利,分毫不差。
大旗挂在城门口,一飘一上午,来了两三个老太太,颠着脚问明日良时。
先生一直微笑。
这个算命先生穿着浆白的衣,因为陈旧,所以有些微微的泛黄。
他的身子骨很轻,不是那种少年赢弱的不经风雨,只是给人一种不太切实际的感觉。脚步有些浮,他走在地上甚至没有声音。
而他的眼睛实在漂亮。淡淡的瞅你一眼,说不清楚勾引,但足够的诱惑。不带任何色情味道,却可叫人红了脸不敢正视。
算命先生给人说,他姓客,名离绪。离开的离,愁绪的绪。
手上没有过多的物件,只有一支笔一张纸一研墨。笔是狼毫的笔,纸是香砚纸,而墨则是安徽墨。
虽是一等一的货,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说这么多的意思是,客离绪除了相貌之外,并无过多可以吸引人的地方。
客离绪是在这天来到大梁城的。
本来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有谁会注意一个信口开河混点饭钱的算命先生。可这个算命先生第一天算出来的就是人命。
当时日头不错,城中富商陈家大喜,出生的小公子唇红齿白,一开口那笑闪的人眼花。陈老爷宴请宾客,城中老小人均有份。
人人恭贺,宾朋满座。羊羔脂酒醉倒一地,席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间歇,陈老爷开口,邀在场众人为小儿取个名字。
俗一点的人说长生、富贵,文雅点的叫宣张,齐福。
正热闹时,忽然一个声音安静的响在宴尾。
“不用取了,这孩子今天晚上就死了。”
哗然。
人人静了声,回头去看,是个布衣整齐的男子。坐在席中最末一排,安安静静的浅饮,以前无人见过。
陈老爷当场黑了面,用最后一点自制沉着嗓道:“你为何这样咒我孩儿。”
男子抬头看他一眼,并无太多神情变换,然而他的面容却叫人觉得不敢调笑。
陈老爷不由自主的正襟。
“我不是咒他,这是事实。今夜自会有人来取他性命。”
“你是什么人?”
“我是个算命的,叫客离绪。”
客离绪仰头,将盅酒倒入口中。慢慢咽下,似乎谈论的事情无关紧要。
半晌,他回味结束,抬头盯着陈老爷看。似乎诧异于他的愤怒,客离绪竟笑了笑,道:“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失去你的孩子,反正你很快也会和他团聚。”
“什么意思?”陈老爷的脸色更沉,众宾议论纷纷,只为客离绪的命运担忧。
“没什么,你们一家人在接下来一个月都会死,自然很快就能团聚了。”
客离绪理理衣袖,模样骇人认真,不似说笑。陈老爷的耐性用完,揭案而起。
“混帐东西,我陈家大喜的日子怎能由你在这里晦气胡说!来人,给我把他赶走!”
客离绪莫名其妙的看看冲上来的两三个家丁,脚步微移躲开他们。
“真是粗野的人。”他摇头,“如果你想躲过一劫,可以在明日半晚找我。不过我只能救你一人,救不了你的孩子。”
当夜,也就是客离绪从陈家被扫地出门的三个时辰后,陈府死一样的寂静。
随后,小公子的房中传来一阵暗哑的嘶嚎,家丁冲过去时,房门竟好似灌铅一样的锁死了!当终于破门而入之后,家丁目瞪口呆的发现,小公子的床上只剩下一张软软的人皮。
小公子被不知什么东西吸空了。
陈老爷痛失爱子,陈夫人哭得断了气。陈府炸开了锅,一时间街头巷角说的都是陈府里的奇异之事。
而后三日,陈府连死三人。
陈夫人,陈小姐还有一个陈家的管家。三个人,死的一模一样,只剩下张皮,软软的铺陈在榻上。
陈老爷慌了神,一夜间老了十几岁。陈府从大梁的首富人家猛然变成个妖孽横生的地界。
这时陈老爷才想起那日客离绪的话。一股凉意自他背脊而上,蹿涌不休的鼓动。
客离绪曾要他在第二日去山神庙找自己,不知这个约定还能否算数。
其实陈老爷是不大相信的。
接连几天痛失至亲,于他生命已成麻木往事。他只是想到一种奇怪的可能,而那种可能的背后也许藏着什么东西。
客离绪,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老爷拖着步子到了山神庙,当夜清风,吹的人睡不着觉。
惊醒着。
山神庙在城郊,离陈老爷的家很远。
他一个人骑着马走在夜路上,马蹄声传得很远,然后又晃回来,那声音将夜色衬得很是寂寥。
陈老爷心里却是害怕的。
因为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一直跟在他身后。
不远不近,不急不缓。
说不上是什么,也许是路人,也许是小偷,也许是强盗,也可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