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江子迟转过身。那神色是南平王从未经历过的平静和温柔。
江子迟将身上唯一那件衣裳脱了,披在他肩上,手一用力,将南平王顺势带进自己怀里。
南平王怔怔的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听他的呼吸在耳边参杂了风声,有些寂寞的回响。
江子迟叹口气。
南平王将头埋得更紧了些。
江子迟温柔道:“你怕不怕冷?”
南平王摇摇头。
“呵呵,我却很怕。只要冬天一来,心里就是空的。”
南平王将头抬起来看着他,江子迟的笑容映照在他眼里,那么好看。
他的嘴一开一和轻柔的吐出几个字。
“南平王,山下的兵卒已经上山了。你终于还是,去刺杀宗主了么?”
南平王身上一个颤,正要挣扎着从江子迟怀里起来,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压得更紧。
江子迟轻轻拿手抚着他的发,嘴角的微笑依旧。手指插入发间,触摸到他的头皮,然后一点一点用力收紧。
南平王被扯着头向后仰起,江子迟的笑容在他眼中忽然扭曲。
“从一开始,就算无余策,你也称得上厉害。”
江子迟放开他,南平王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惊骇的看着他。
江子迟笑起来。
“当真以为,你看到的江子迟,就是你所算计的江子迟么?是否太小看我。”
“你……”南平王眉一皱,继而又放开,“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一进府我便知道,”江子迟调了块大石不紧不慢的坐下,盯着南平王,“几次的刺杀都是你吧?你的国人也算死忠。可惜……飞鸽传信不是什么好办法。”
江子迟从身旁的香囊中摸出几张便条。南平王面如死灰的盯着他看。
“今夜不必得手。”
“子时。”
“江子迟今夜为至,良机。”
江子迟慢条斯理的将纸条一一念出来,念一个撕一个,散在风里很快的就吹下山去。
“南平王,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是么?顺从的跟我到府上来,激烈的抗拒我引起注意,让我江子迟离不开你,而后用刺客引起宗主与我的嫌隙,再借刀杀人,除掉我这个南平国的心腹大患,可对?”
南平王的唇抖了下,归于平静。他起身,坐在江子迟对面微笑起来。
“啊,是呢。”
“宗主果然派兵了。”
“不管你是否看破,你今日也注定会死。”
“说得好,不过你可知,就算你不想出这么九曲回肠的计策,我也一样会死。”
南平王眉一抬,显出些许讶然。
“江子迟功高盖主,宗主早将我视为心腹大患,你不过是给他一个顺利成长的理由来除掉我而已。”
“原来……这样。”南平王微笑不变。
山下似乎隐隐的传来马蹄声响,江子迟凝神闭目听了会,又张开眼。
“不是这样,你还不懂。我都说了要你学聪明一点,可惜到头来你还是笨的这么叫人无奈。”
江子迟起身,背对南平王而站,“宗主并不会将罪过放在我身上。你今日来找我,是料定宗主他会命人搜我房间,见不到你,自然会觉得我带你一起潜逃,证据确凿罪加一等。然而你没有想过,宗主会定的是你的罪,而非在下我。宗主此人,我救过他的命,他不会杀我,然后你这样一计反而让他下定决心彻底铲除你南平国。”
南平王脸色大变,江子迟叹一口气。
“终于明白了?宗主啊,可以借口你使者身份,挑起两国兵祸。南平王,你可是做了宗主起兵的最好筹码。”
“你!你计划好了?”
“自然。”
江子迟不耐的甩开他的手。
“我并非龙阳,怎会愿意抱你这样的人,何况还是个半面儿。”他的语气不屑一顾,眼回转到南平王身上,南平王这才真正看清楚什么叫做鄙夷。
从未这样疼痛过的心脏似乎纠成了一团,南平王惨淡脸色忡神良久,才凄凄的笑开。
“我的确是自作孽……”他低头,仿佛自言自语,“可是……那日给你说的话却是肺腑。给你抱,也是心甘情愿,就连这次上来找你,也多半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他抬头,对上江子迟错杂的眼神,笑容渐大却越发的悲伤,“总想着,这次你死了,我也没准备继续活下去,下辈子谁也不欠谁的重新开始,多好。”
江子迟的眼瞪大,酸痛的说不出话来。南平王却依旧讷讷。
“许是真的应了你那句话,南平王哭也是为了江子迟,笑也是为了江子迟,活该叫人觉得下贱。”
江子迟咳嗽起来。胸口的伤开始痛,他按住额。
终于么……终于叫你恨我了。但为何这一刻还是会比预习时来的更痛苦?
“江子迟……你的确是将才。可惜我南平王聪明一世,还是逃不过……逃不过自己的心。”
南平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为何,你要骗我!要让我以为,这是真的呢?为什么?”
江子迟将眼避开不看他。
南平王手上寒光闪过,江子迟嘴角隐约一抹凄凉笑意淡开。马蹄声更紧了,催的人心惊胆寒。
江子迟闭上眼,等待那一刻的彻骨寒痛。
让那个人恨到绝望,才会有勇气杀他。匕首早就交到他的手里,为的不过是这一天。
南平王的味道欺近,江子迟不由自主的伸手仿佛抵挡,其实迎接。
哪知。
南平王就着江子迟的手腕,将匕首深深没入自己的胸口里。
血喷涌上天,忽然雪势狂放,风迷人眼。
江子迟绝望的说不出话,盯着那喷血的伤口很久,一声长啸自喉间喷出。
南平王安静的睡在他身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将那匕首连根插入。
“为什么……为什么……”江子迟疼的连说话的表情均以扭曲。
“还是……还是让你杀我吧。我……我舍不得……”
南平王绝望的笑转而平静,“子迟,我还是……舍不得。”
“恨……恨不恨我……”江子迟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手狠狠的按着那个出血的伤口,眼泪一直流,和南平王的血混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