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秋鸿的眉越攒越紧,白花公子的兴奋却恁的真实。
“你到底……”
“你既然会武,又上来台子,就是要和我打。和我打,要不是你死,要不是我死。”
话音才落,白花公子出剑。
商秋鸿一惊,忙侧身闪开,剑花挑开他的衣摆,那一道剑光几乎将他的眼睛灼伤。
来不及喘息,白花公子的第二剑如影随形,商秋鸿单腿跪在地上一个低头,躲过第二剑,喘息不定。
白花公子第三剑迎着商秋鸿的面门而至,商秋鸿无法躲闪,只好无奈的闭上眼。
就在那一瞬,忽然一声兵刃交错的清冷响动。
预想中的情景没出现,商秋鸿张开眼,元昊站在他面前横剑挡住那一击,面色铁青。
二人同时倒退一步站定,白花公子仰额。
商秋鸿站起来扶住元昊的肩,元昊勉强回头对他笑笑。
“请公子莫要伤及无辜。”
“哼,这天下谁是无辜者。”
白花公子嗤鼻而笑,收了剑。
元昊拉着商秋鸿下了祭台,白花站在台上皱眉。
商秋鸿回头去看看他,忽然有些疑惑。
方才这人那一剑分明是十足的戾杀之气,然而近了面却减弱八成,看着凌厉,其实并不致命。
听人说白花公子杀人不眨眼,为何会突然收了力道?
更可怕是,那只有二成的力就可以令元昊用足全劲去抵挡。
商秋鸿有些担心的按住元昊的手,元昊忍着气闷咳了几下。
正在此时,商秋鸿明锐的听到身后风声变化。来不及出声,他穴位被人制住,整个人被凌空拽起,脱离地面。
元昊惊讶的神色瞬时在面前消失,空中只余下白花公子呵呵的笑声。
“想要救你朋友,两个月后五里亭与我比武!”
商秋鸿被蒙着眼带入一个阴冷的地方。白花公子牵着他的手在前引路,那人手心很凉,温度竟比他还要低。 走了几步,越发森寒。耳旁传来水滴的声音,商秋鸿的感官高度敏感起来。 忽然白花公子放开他的手。商秋鸿不由自主朝前一倾,脚边挨着个很软的东西。他一顿,鼻子气息回转,惊讶的抬手去扯那蒙面的黑布。 白花公子用剑架在他脖子上,哼了声止住他的动作。 “一边玩去,哥哥要做正事。”白花公子说完,转头对着商秋鸿冷笑两声,“你今天胆子倒大。” “是阁下手下留情了。” 脖子上的剑角度一斜,划出一条伤口,却无血。 商秋鸿皱眉。 那一瞬蒙眼布被扯下,商秋鸿眯着眼适应了会,低头才看到刚才蹭在他脚边的软软的东西竟是一匹黑色的狼。 他呆了会,那狼也看着他,然后怯生生的往他身上靠了靠,头挨过去在他脚旁蹭了蹭。 商秋鸿露出个安静的笑容,蹲下去轻轻抚抚那狼的毛发。 “你……竟不怕狼。” 白花公子有些惊愕。 “啊,狼有什么好怕的。” “狼吃人。” “狼被逼急了才吃人。” “什么时候会被逼急?”白花公子来了兴趣。 商秋鸿沉默着顺着狼的毛,那狼舒服的在地上一滚,将肚子翻起来方便商秋鸿为它抓挠。 “当想要保护的东西被抢走的时候。” “那什么又是想要的?” “这个……我不知道。”商秋鸿抬头看了看白花公子,那人的眼神攒聚,带着股化不开的煞气。 商秋鸿起身,他比白花公子略高半个头,可以很清楚的看全那人漂亮的眉眼。 “听说公子杀人无数,从不过问家中妻老。为何今日对我手下留情?” “因为元昊在乎你,我要和他比,你是我的人质。” “那么想要比么?” “是。” “为什么?” “你说的,有要去保护的东西,就必须杀光所有隐患。” 商秋鸿点点头,上前一步,白花公子急退一步。 商秋鸿眉心一跳,再上前一步,白花公子再退一步,猛地将剑横出来指着他的心口。 “再进一步休怪我。” “你受伤了。” 商秋鸿瞥了眼他的剑,用眼神指指他的肩。 白花公子稍一低头看了看,剑身没有半分倾斜,商秋鸿却径自捏住剑端拿开。 “别逞强了。元昊那一掌也够你受的。” “你别管!” 白花公子脸色一惨,往后又退了点,脚跟踢到石床。 “我学过包扎之法,可以为你稍微治疗下。” “哼,你会那么好心!” “不是好心,你放我一命,我还给你,大家不拖不欠。” 白花公子还想说什么,商秋鸿已自作主张上前按住他的肩。身后是石床,退无可退,白花公子一不小心坐上去,仰头瞪视商秋鸿。 商秋鸿摇摇头,为他解开上衣。 “不能耽误了,已伤到筋骨。” “哼,小伤……”音调忽变,白花公子脸色煞白,一下咬住牙关。 商秋鸿拿眼瞥了下他,那人痛的头上冷汗直冒,却只有微弱的喘息。克制力太好不是什么好事,商秋鸿手上的动作轻了些,慢慢为他揉弄。 “为什么——非要拿命去拼。这么大好的年华,做点风花雪月的事情多快乐,为什么——不愿意好好活着。” 商秋鸿轻轻的笑了声,仿佛说给别人听,又仿佛仅仅在自言自语。 白花公子的手握成拳,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我要做天下第一的剑客……我要……为师父报仇。”白花公子咬着牙,很半天才讷讷吐出一句话。 商秋鸿手上动作稍一顿,白花公子吐出口气。 “活着吧,活着比什么都要紧。” “不是我想活着——就能活的那么自在。”白花公子摇摇头,身子朝旁慢慢斜下去,“你们都不懂……都不懂的……”
白花公子病了三日,三日里滴水未进,脸边凹陷下去,眼底阴影突现。 商秋鸿没有走,坐在他床边兀自和那狼说话。眼神偶尔落在白花公子身上,有些怜悯,更多的却是漠然。 那么多年的损耗,让他早没了初生的戾气,却也更为冷淡的对待身边的人世。 流年若水,他只是想要一世的安宁岁月而不可得,那么还有什么值得去同情的,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东西。 白花公子哼了声,狼探头去看看,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背。 商秋鸿冷淡的转眼看了看他,那人额上尽是淋漓冷汗。 “真可怜……为了个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声,就要用命去拼。”商秋鸿哼笑一声,用指尖勾起他额上一滴冷汗尝了尝,眼中红绿那一片颜色,已比开始淡了很多。 “既然命对于你那么重要,那么你把命给我的小仙好不好?” 商秋鸿兀自笑起来。 忽然之间,白花公子伸手。出其不意的他抓住商秋鸿放在榻旁的手。商秋鸿一怔,用力抽不出手,而白花公子的冷汗顷刻雨下,嗓子里讷讷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异常的痛苦异常挣扎着。 商秋鸿顿了顿,将头抵在白花公子额上一会,那热度便很快退了些。 “我这是做什么……” 商秋鸿抬头摸摸自己的额,看着白花公子紧紧抓着他的手,狼轻轻在他身边一声低嚎。 商秋鸿又笑。 “呵,想你想得多了,竟也学会些同情的心思。” 狼转头蹭在他身上,商秋鸿摸摸他的毛发。 “不用感谢我,我只不过要他欠着我,别去找小仙的麻烦。” 狼似懂非懂的又叫了声,商秋鸿揉揉他的头。 “咱俩一样傻,看准了一个人就放不开,死也舍不得撒手。” 狼的声音委屈的呜咽了下,白花公子也哼了声,悠悠的醒过来。 “我……”他嗓音沙哑,略有破音。 “你睡了三天。” 白花公子咳了下,肩上的伤似乎好了些,却依旧隐隐的疼得厉害。手里拽着个什么,他低头看见是商秋鸿的手,很宽阔也非常温暖。 他有些尴尬的将手收回来。 “你为什么不走?” “走哪里?” “我病着,不是你逃走的好机会。” “大丈夫光明磊落,不需如此。” “哼——咳咳。” 商秋鸿耸耸肩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扶着白花公子起身慢慢喝下去。 白花公子止了咳,擦擦嘴,又让商秋鸿扶着他躺下去。 “你为什么帮我——” “自然有条件。你别去找元昊的麻烦,算是还了欠我的人情。” 白花公子一怔,正要挣扎着起身,又给那伤口痛的压回去。 “这个不行。” “我只要这个。” “你……我好了一样杀你。” “你非要忘恩负义我也没办法。” 白花公子咬唇。商秋鸿的态度冷淡的让他有些难受,手心里抓握的余温还在,就以为自己真的在那一瞬拥有了些什么。 白花公子擦擦嘴,低头想了好一会。 “我答应你,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一个月后我要与苍山掌门决斗,你陪我同去。” “为何要我?” 白花公子一时语塞,瞪着商秋鸿看了会,狠狠一转头。 “哼,不去便不去,哪里那么多问题。” “我去。” 商秋鸿坐回床边俯视白花公子,未等那人混合了欣喜的惊讶消退,他冷淡的继续道:“只要你不去找元昊的麻烦,天涯海角我都舍命陪君子。” 白花公子的笑淡了淡,僵硬了嘴角盯着商秋鸿转身的背影。 “那什么元昊当真重要成这样?” “是。” “为何?” 商秋鸿的背影一怵,然后半侧了面叹口气并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