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早就发现了。”夏凉一边系圆领袍的衣襟，一边问道，“不是么？”
“呃……这个……”高嬷嬷支支吾吾道，“是这样的……可是他不让我告诉您他已经发现了……”
夏凉轻轻笑了一声，道：“那再自欺欺人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是没有的……”高嬷嬷道，“可是这件事情他没来没打算揭穿我们，您突然要穿成这样，被这么多人瞧见了，他想帮我们瞒其他人也瞒不住了……要是有人趁机要追究我们个欺君之罪，这个后果可就严重了……”
“你放心吧，我会说和你没关系。”夏凉道，“这种装成另一个人的生活，我不想过了。”
“怎么会是装成另一个人呢？”高嬷嬷道，“咱们不就是，不就是假装自己是个女孩子嘛……您没有变成另一个人哪……”
“你自欺欺人还没有够吗？”夏凉道，“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你们的公主，请你别再叫我公主。”
“公主……啊不，殿下。”高嬷嬷苦着脸道，“这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陈王这么久也没打算揭穿我们，您这是何必来呢……”
“他不揭穿我，并不代表他就认可我一直这样行骗。”夏凉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今日便自己去坦白了这件事，他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你不用害怕，我会说和你没有关系。”
“殿下，您何必呢？”高嬷嬷道，“您装了这么多年，不一直都好好的吗？”
“可是我心里难受。”夏凉放轻了声音，道，“我只想和他坦诚相见。”
“殿下，您……”
第18章 第十八章
作为一个人来说，夏凉已经三年没有跑去见辰风了。
此刻眼前玉树临风的少年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子”，以至于辰风都怔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
夏凉和辰风，就这么一个站在地上，一个坐在桌前，四目相对，互相打量了良久。
辰风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孤的书房？”
这三年过去，自己变化的确很大了。而且彼时还是个“小女孩”，现在突然连x_ing别都变了。夏凉以为辰风真的没能把自己认出来，心中不禁一阵失落，把头垂了下去，轻声道：“我是夏凉啊。”
看到夏凉委屈地模样，辰风立刻就仿佛被什么噎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沉声道：“夏凉？你？”
夏凉点点头，委屈巴巴道：“是我啊。”
辰风假意再次将夏凉打量一番，微微笑道，“为何穿成这样？”
“我……”夏凉低下头，小声道，“我是来和你坦白的。”
“哦？”辰风的唇角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一挑，对夏凉勾了勾食指，道，“你过来。”
夏凉低着头，委屈巴巴地往前走了几步，在辰风的书桌面前停下。
三年不曾见了，辰风仔细瞧了瞧此刻少年的眉眼，果然与当年已经大不一样。
当年十三岁的孩子还没有长开，虽然很漂亮，却终究略显稚嫩。像只没长大的小猫，只让人想抱在怀里捏。
十六岁的少年的美，却多了几分生命的力度。像是三月里开得正盛的樱花一样，朝气蓬勃，又无比绚烂。
这应该是最美的年纪了吧。就连那双蓝色的眸子，都写满了不一样的深浅。像一颗璀璨的宝石，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大放光彩。
辰风的心不觉醉在了这片深深浅浅的蓝色里。忽然觉得应当是飞扬在晴朗的天空上，忽而又觉得徜徉在一片罕无人迹的深海。
总之，少年不像是从尘世间走出来的。
夏凉低着头，感觉到辰风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自己身上，又拿不准他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并不敢抬起头来。
虽然这件事情，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他一直都没有戳穿自己，其实就是想要自己主动来和他承认的吧？
他从来没有主动戳破过自己的谎言，而是让自己主动来和他坦诚相见。
他一直都是给自己坦白从宽的机会呀。
夏凉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就扑闪扑闪的打在眼下雪白的肌肤上，看起来就像个瓷做的娃娃一样。
辰风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道：“坐下说说，你有什么事要和孤坦白。”
夏凉小心翼翼地在辰风身边坐下，犹豫了片刻，张了张嘴，轻声道：“我以前骗了王上。”
“嗯。”辰风面不改色，问道，“说说，你骗了孤什么。”
“我……”夏凉咬了咬唇，道，“我其实不是个女孩子……”
辰风毫无惊讶，也无愠怒之色，问道，“那你可知罪？”
夏凉蹙了蹙眉，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对的……”
辰风点点头，幽幽道：“那你说说，欺骗了孤这么久，该怎么补偿呢？”
“唔……”夏凉眨了眨眼睛，“我……我……”
我什么都没有的呀。
夏凉想，要钱吧，辰风自己多的是，一点也不缺。
要伺候他吧，自己三年前就为了做错事补偿他给他端茶送水了。还有什么能给他的呢？
夏凉不禁犯了难，觉得自己简直是一无所有，能拿什么补偿辰风呢。
“这样吧。”辰风看出了夏凉的小心思，道，“你一无所有的，我也不缺钱，就不要你什么物质补偿了。”
“嗯嗯，谢谢。”夏凉点点头：我的确是很穷很穷的，没有钱给赔偿啊。
“白天里给我端茶送水，好像本来就是你该做的？”辰风挑了挑眉。
“嗯嗯。”夏凉乖巧地点了点头。
白天里端茶送水，早在三年前就作为一巴掌的补偿给了辰风了。夏凉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了三秒钟。
辰风意味深长道：“如此看来，那就只剩晚上了……”
“唔……”夏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晚上！三年以来，晚上我一直都在陪你睡啊！
辰风微微眯了眼睛，道：“过去三年都没来给孤端茶送水，孤便不与你计较了。”
“从今天开始，每日白昼里要准时过来端茶送水。”
“晚上，你就去孤寝宫里等着。”辰风道，“可听明白了？”
“唔……”想起了辰风寝宫里那些打扰的活计，夏凉小心翼翼地问道，“要擦地板吗？还是铺床呢……这些我不太会做，我怕我做的不是很好……你先提前告诉我一声是什么活儿的话，我就回去练习一下，再过来干活……”
“不用。”辰风道，“来了以后，我可以慢慢教你。”
“唔……”夏凉道，“这不太好吧。是什么活儿，你和我说说，我回去让嬷嬷和翠翠教教我。”
辰风微微挑唇，道：“这个，她们恐怕不太会吧。”
“唔，她们会的很多的。”夏凉认真道。
辰风摇摇头，故作烦恼道：“可是这个事情，她们还真不能。”
“唔，这么难的吗？”夏凉道，“那好，我晚上来学学吧。如果我做的不够好，你能不能不要骂我……”
辰风抬手摸了摸夏凉的小脑袋，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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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夏凉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了辰风的寝殿。
狐狸的小窝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寝殿的角落里。
夏凉的目光不禁落在了那个舒服的小窝上，怎么也移不开了。
过去的三年里，自己小小的身子都是窝在那个舒服的小窝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的。
过去的三年里，都是辰风在照顾自己睡觉的。
现在晚上都不能好好睡了，都赔给辰风了。这都是撒谎骗人的下场啊，夏凉想。
“来了？”夏凉正愣神间，头顶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嗯。”夏凉连忙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辰风一只手轻轻抵在夏凉的背后，正摸到他柔顺的长发，一手搭在他的肩头，柔声道：“先去床上坐着。”
夏凉点点头，听话地坐到了辰风的床上去。
辰风走到一旁，亲自伸手解开身上的松散披着的墨色长袍，挂在衣架上。
夏凉知道，由于不喜欢被别人碰到身体，辰风的衣服一直都是自己穿自己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