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圆(9)
方沐、莫政言这两个人,在学生时代对比相当强烈。
有一段日子,莫政言变得非常堕落。
结识坏份子、醉酒闹事、抽烟、打架,除了碰毒品以外,所有寻常高中生不会做的事他都做了一遍。
所有办法都不管用。
即使冻结资金,他也会自己赚钱。要是说他坏透了,也不尽然,因为莫政言在白天却也会乖乖上课,功课与人际关系也没有落下。
只是,他经常彻夜不归。
也不再黏著方沐。
所有人都想不通情况为甚麽急转直下。
起初莫仲言跟莫爸妈晚上还会外出找找他,但他们也很忙,除了首一个月还会找找他外,後来都放弃了,只要求他别太过份。
可是方沐仍然在找,每晚都在找。
终於,在一个晚上,他找到了。
地点是球场。
像警匪片似的场景,一群不良份子提著各种凶器混战,而莫政言在里头不要命似的打架,每一拳都使出了狠劲。
方沐先是报了警,心急如焚,接著看见了最可怕的一幕,流氓开始挑年纪最小的莫政言下手,一棍一掍敲下去。
方沐心都凉了。
他不假思索就过去挡。
然後那棍,就敲中他的头。
提棍者傻了。
莫政言傻了。
方沐睁大眼倒下去,血泊泊的流。
最後,他真的傻了。
……
……
人的脑部构造复杂,以现今科学亦未能一一解释。
至今,方沐受到脑部创伤後的表现,没人能够解释原因──
和根治。
阿沐换了新工作,负责文件翻译,不用出门。
工作是莫政言找给他的。一涉及阿沐的事,他就异常挑剔,几番思索,终究是觉得待家里安全。
可他还是担心阿沐应付不了。
为此,他甚至打电话找他的朋友,询问情况。
「你想多了,那份文件我很满意,质量很好。」朋友倒觉得惊讶。「细节处理得不错……你的朋友要不要做全职?」
「是吗,那就好。」他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业务笑容。「关於全职……我去问问他。」然後随便敷衍。
的确,以阿沐的性子,虽然做得很慢,但每个字每个符号都会反覆看很久、很认真,做得很完美。
况且,他以前的英文成绩那麽的好。
以前。
他挂了电话,看向阿沐,後者给了他一个大大笑脸,让莫政言忍不住把他的头按在胸口。
阿沐蹭一下,像小动物。
暖流从心头蔓延到四肢。
「工作愉快吗?」
阿沐点头,胸膛痒痒的。
「那就好。」
昏黄的灯打在二人身上,电视机音量很小,在偶偶细语。
莫政言很喜欢这样。
他一边保持这个动作靠在沙发上,一边提议阿沐看不懂的术语可以买参考书,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累了就回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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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新年快乐!yoo这个假期赚很多吧?
☆、同心圆(10)
莫政言的话没几天成真了,随著工作的难度愈来愈高,阿沐真的碰上艰涩的术语,需要到书局找参考书。
他很少出门,感觉甚麽都新鲜,不说话时与一般人无异,惹来不少少女交头接耳,频频回望。
阿沐慢吞吞地踱步,越过一排又一排书架。
书全都新簇簇,光鲜亮丽。
「经济用语……」手指扫过书背,顿在一本书上。
《简易法律指南》。
他微微瞪大眼。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打算读法律。
那是一个小小的梦想,埋在心底,一直没有对别人说,直到後来连自己都忘了,忘得乾乾净净,像是在逃避些甚麽。
脑海浮现出一名女人,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的情景。
「我为甚麽要努力赚钱养你这种废物?」
不是的,他会做得好好的。
「算了,你都成傻子了,怎会听得懂我的话。」
不是的。
不是的,妈妈……
他一颤,视线就黏在书上移不开了。
书上的「法律」二字变得莫名刺眼,变得有温度,烤著他的心。
阿沐被灼得缩回手指。
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阿沐逃也似的离开书局,脸一片惨白。
他环顾四周,今天是閒日,人数稀少,行人大都行色匆匆。阿沐神色茫然,像个孤独的孩子。
「喂!」
「喂,我在叫你!」
阿沐吓了一跳,目光聚焦,看见数名神色不善的人正盯著他。
他本能地觉得惧怕。
「你是方沐吗?」那群人的头子开口问。他的手臂上有道疤,似乎很满意阿沐的上道,他笑了,却予人阴险的感觉。
阿沐等了半晌摇摇头,直觉不能开口承认。
「不承认啊?」他拍了拍阿沐的脸。「哈哈,真的敲傻了啊。」
然後话锋一转。「按住他。」
旁边的人马上架起他,动作乾净利落。阿沐吓得六神无主,想起要大声喊叫时,已被掩住了口。
「看看他,怕得发抖,连动都不会动。」其中一人哄笑。
阿沐全身血液都要冻结了。
他动了动,手脚被按得更紧。
那人的笑容愈发狰狞。
「你们在干甚麽!」
随著女声出现,数名保镳上前与那群流氓缠斗!阿沐惊魂未定,手上一松,摊坐地上,直直地看向解救了自己的人。
他吞了吞口沫。「谢、谢谢……」
阮淑儿紧皱眉头:「你真的很没用。」话是这麽说,人却上前扶起他。
如果这时候还看不出阿沐表达有问题,阮淑儿就是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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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圆(11)
流氓见情况不对,也不恋战,迅速彻退。保镳很快处理好後续,齐刷刷地站成一排,向女人请示。
本来阮淑儿只是一时好奇,看他呆呆傻傻的样子,才悄悄跟著他,没想到却碰上了这件意外。
「搞甚麽啊……」
枉她还当他是情敌,打算百般防备刁难,这人却让人完全没有斗志。
阿沐递过手上的果汁:「这是、谢礼。」
虽然脸色还是渗白,但他已安定下来,漾起浅浅的笑容,让大咧咧的女孩脸色一红:「哦,那我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虽然她很少喝这种加了防腐剂的东西。
那些保镳很敬业地退场,像变魔术那样,很快只剩下二人,和一辆跑车。
「你是天生……呃,这样的吗?」她眨眨眼问。问完才想起这儿不是美国,太直接有失礼貌,暗暗懊恼。
阿沐侧头。「意外。」
她「喔」了一声。
阿沐看出她的不自在,慢慢说:「我,不介意。」
阮淑儿怎麽看都不觉得他像被包养的那一型,既不狐媚又不狡滑,反而像武侠小说里那些拿著竹简教书的夫子。
更古怪的是,在宴会前,这人像是透明似的,空降在宴会简直是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大部份人都对他的出现愕然不已。
可她调查过,二人确是住在一起,这人确是没有收入,而其他千金说起这个莫政言的秘密**,也确是充满愕然和鄙视。
她喝了一口果汁,口感清新甜美。
「我送你回去吧。」她打开车门。
阿沐没有任何疑问,直接上了跑车,一路很安静,看著车窗。阮淑儿不断瞄他,到最後直接光明正大地观察起来──感想是睫毛好长──
可这是有代价的,到了目的地,她一出车门,就被刚刚好回家的莫政言瞪得头皮发麻。
莫政言瞬间绷紧,像被侵犯领地的狮子,第一反应是将阿沐拉下车,检查一圈,然後才朝阮淑儿点头。
「阮小姐。」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为甚麽他会在你车上?」
阮淑儿从来没看过莫政言这个模样,完全没有昔日的开朗阳光,让她心里发毛。
阿沐拉拉莫政言衣袖。
莫政言低下头,捏紧了拳头,轻声回应:「怎麽了?」
他只怕她对阿沐说了甚麽话……或者更糟的是,阿沐说些维护她的话,那让他更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一个女人将阿沐带离他的视线。
「她很好。」阿沐说。
莫政言瞳孔收缩。
「他被流氓缠上了。」阮淑儿急急忙忙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送他回来……」这人面色愈来愈可怕,让她说不下去。
阿沐这回反应很快,马上点头。
莫政言没有松一口气,心反而更沉下去。
流氓?
「谢谢你,请说详细一点。」他摩挲阿沐的手。
阮淑儿说明原委後,就火急燎燎地走了,没敢在那儿逗留,实在是受不了莫政言的视线。
她在车里看著二人相携回去,目光放在交握的手上。
她对莫政言本是憧憬胜於迷恋,像小女孩崇拜大哥哥那样,对这个单纯的男人与其说是妒忌,不如说是好奇。
很多人一直在问,这人有甚麽好,怎麽就被莫致言挑中了。
她想,这个人,明明挺好啊。
阮淑儿看看放在车头的果汁,再喝一口,然後开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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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圆(12)
……
……
莫政言想起自己做过一个噩梦。
梦里那个完美的方沐牵著一个女孩在他面前,郎才女貌。
他要疯了,妒忌得疯了。
他疯了似的关住了他,在自己的床上、在方沐坐过无数次的那张床上侵犯他,疯狂地侵犯他。
当时莫政言醒来後份外空虚。
那个梦揭开了自己最无耻的一面。
他打从心底惧怕这天的到来,在众人崇拜方沐的目光中,只有他知道自己注视方沐的目光是多麽下流,多麽幽暗。
从那时开始,他开始回避方沐,彻夜不归家,却没想到会造就另一个噩梦。
噩梦里的方沐倒在血泊中。
眼睛没有焦距。
在意外後的最初一年,莫政言总会在梦中回忆那种五雷轰顶、心脏死去的感觉,然後起床确认阿沐的存在。直到第二年,才慢慢睡得比较安稳。
到後来搬出来了,他更是天天都抱著阿沐睡觉。
直到现在,他仍不敢断言自己是个有安全感的人。
他会抱著阿沐,反覆确认怀中的人有温度。
就像现在。
「阿沐、阿沐……」他关上门,由始至终都没松手,一边抚摸著怀中的人,一边问:「你觉得她很好?」
阿沐应是。
恐惧渐渐侵蚀了莫政言的心。
他皱起眉,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们不结婚好不好?不结婚,不跟女人结婚。」
「不结婚?」
阿沐跟不上他的变化,明明面对阮淑儿还是那麽强硬,一转身就不安起来,还反覆要自己的保证。
「对,不结婚,不跟女人谈恋爱,就我们两个过,一辈子。」莫政言前额碰上他的额头。
阿沐下意识要点头,随即想到些甚麽。
「不结婚……没孩子。」
叔叔阿姨……
想要孙子……
「我不要孩子!」莫政言一拳打在墙上。
阿沐缩了缩。
莫政言知道自己吓著他了。这次阮淑儿的出现勾起他最深的噩梦,让他情绪有些失控。
所有东西都是镜花水月,他甚至不能确认阿沐是不是真的爱他。
他只能卑鄙地借阿沐的依赖来安慰自己。
「不要孩子,我只要你,你不要离开我。」他亲吻阿沐的手背。「好不好?」
但这次阿沐没有回答。
他只是愣愣地看著前方,然後在莫政言期待的视线中──
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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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圆(13)
莫政言像是变成了雕像。
他冻结了将近十秒,才扯起一个温柔的微笑。「我没有问过任何问题……对了,你肚子该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与阿沐吃饭、照顾他,晚上依旧相拥而眠──甚至比以往每一次都拥得更紧。
阿沐一直垂著头,没甚麽反应。
直到莫政言早上起床後打点好一切,出了门,面对空盪盪的房子,阿沐才慢慢蹲下,将脸埋进膝盖。
他是思维反应慢,却不是真正的傻子。
……
……
莫政言愈来愈晚回家。
他愈来愈喜欢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工作到很晚。
阿沐仍旧维持简单的生活,每天翻译、到图书馆或书局找参考书,与梅南生会面,很少说话。
晚上在沙发上守著莫政言归来,然後不知不觉睡著。
早上醒来时,他都会发现自己回到床上。
空盪盪的床。
「找房子?」梅南生眨眨眼。「可以是可以……慢著,照你这样说,之前一直都是跟莫政言住的?」
阿沐应是。
「你跟莫政言是……那个?」
「那、个?」
「呃,那个……情侣?不然为甚麽跟他住在一起?就像、就像……」包养一样。
梅南生下意识抗拒把那个字眼与方沐连系,话说得肢离破碎,脸涨红。
阿沐停顿了整整一分钟。
「我这样,他这样……」他缓慢而茫然地说:「可能吗?」
两个同心圆,除非完全相同,不然无论怎样变化,这两个圆形永远都无法重叠。
而他已经落後太久,追不上了。
梅南生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当即不好意思地说:「呃,两个男人的确是没甚麽可能……我想多了……哈哈……」
但他的疑虑仍未消除。
包吃包住这麽多年,即使感情再好,也不会这样的啊。梅南生看著阿沐像小苍鼠似的抱住面包慢慢嚼。
接著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除非……
当年方沐的意外其实与莫政言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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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圆(14)
相较梅南生的满腹狐疑,阿沐倒是很平静,平静得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他一边咬著饮管,舌头传来酸酸涩涩的感觉,而窗户外阳光明媚。
他看见了方沐。
中学时代的方沐坐在窗边,眯起眼看向操场。看莫政言懒洋洋的样子,站在操场边,球滚过来才意思意思地动两下,让一众队友气得咬牙切齿,一人一记重搥攻击他。
他大笑求饶。
方沐看得咧嘴笑了,沐浴在阳光下的莫政言份外耀眼。
他笑著,随後却摸到抽屉藏著的那一叠情书,神色一僵。
出於自私,最终方沐还是没把那些女孩的心意告之他的好朋友。每天重覆又重覆地佯装若无其事,继续面对莫政言。
当时的他以为,二人会就这麽过一辈子,耗一辈子。
方沐,你真是卑鄙。
阿沐神情一凛,面前的方沐消失了。
因为他看见了两名男人推开门。二人的打扮流里流气,其中一人手臂上更有道疤,不怀好意地朝这儿走来。
「怎麽了?」背对著他们的梅南生。
阿沐颤了颤,挪动双腿,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跑!
……
……
「你搞甚麽?」莫大哥皱眉。「很久没睡了?」
莫政言没说话。
下属体贴地关上门,办公室只剩下这对兄弟。
他的状况挺糟──精神不济、心不在焉、眼睛带有血丝,即使打扮得再整齐,也掩盖不了灰败之气。连下属都私下议论纷纷了,莫大哥怎会看不出来。
「是阿沐?」莫仲言沉吟半晌。
莫政言抬眼,又移开目光。
「大哥。」
他沉默良久,才声音艰涩地开口:「我好像……有点累了。」
莫大哥坐下来,面无表情。「我没听清楚。」
「我……」
莫仲言毫无预兆地一拳挥过去!
莫政言闷哼一声,嘴角破皮。
「我当没听到这种胡话。」他收回拳头,仍然面无表情。「莫政言。」
他「嗯」一声。
他像是受伤的野兽,粗喘著,任由伤口流血,右手掩著双眼,不想流露半点脆弱的表情。
「阿沐是谁的责任?又是谁下跪求我们成全的?」莫仲言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莫家从来把方沐当成家人,对二人的事也花了许久时间接受,幸好他们都很开明。「而现在你说累。」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陈述句。
莫政言猛地抬头。「我不是……」
他到底说了些甚麽?莫政言手脚冰冷。他有预感,再这样下去,大哥会通知父母把阿沐藏起来。
不可以。
怎麽可以!
他到底是为了谁才活著、为了谁这样拼命?
没了阿沐,他甚麽都不是。
兄弟对恃间,电话突兀地响起来。莫政言深吸一口气,掩藏住那一瞬的慌乱,调整情绪。莫大哥从头到尾都是表情冷冷的,右手食指指向脑袋,转一转,留下「好好想一想」的指示,就径自开门离去。
莫政言一拳打在桌面。
电话是接待处打来的,说是有人因为急事要来找他。莫政言一听到「梅南生」这几个字,心情简直是跌到谷底。
又一个带走阿沐注意的人。「我今天没有会议,让他进来吧。」
莫政言烦燥极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只想阿沐康复;接著,就想要跟阿沐同住;再之後,就想与阿沐有肉体关系;而现在,他烦燥的是得不到阿沐的心。
他一年比一年贪心,在阿沐的纵容下愈来愈贪心。
未几,梅南生急冲冲地进来,神色焦灼,风尘扑扑,急急开口:「莫政言!方沐、方沐出事了!我……我只能找你了!」
莫政言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断流了。
心脏快蹦出来。
「甚麽?」莫政言抓住他的胳膊。「阿沐怎麽了?」
「刚才阿沐来跟我讨论搬家的事,我……」
「慢著。」
莫政言的声音沉起来:「搬家?你说甚麽?」他的轻音很轻,轻得不可思议。「他在我这儿住得好好的,为甚麽要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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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谢谢Fipsi的礼物喔!
☆、同心圆(完)
梅南生愣了愣,忘了焦急,神情古怪。「就是搬家啊,方沐说的。而且,两个大男人也不能住一辈子啊,即使是多麽要好……」
莫政言压抑怒火,往前倾,眯起眼。
「我们是情侣关系!」
空气彷佛凝固了。
梅南生僵硬了,表情震惊。
随後他像是想到些甚麽,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强逼他的对不对?他以前明明那麽优秀、前途一片光明,人又好又温和,当时全校有大半的女孩都喜欢过他!」他眼睛通红。「你怎麽能、怎麽能把方沐……」
「没有了。」
「甚麽?」
莫政言一脸冷漠。「十八岁的方沐已经不在了,你们心中那个完美的偶像没了,没了!现在只有阿沐,那就是你现在看见的阿沐。」
梅南生的手不自觉松开。「我不明白……」
「你知道。」
梅南生力气渐渐流走,靠在墙边。
方沐与阿沐是不同的,莫政言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方沐已经不在了。
「不要再追逐那个虚幻的人了。」莫政言正了正衣服,整个气质改变了,像刚睡醒了的狮子,直视他的敌人。「那只能是我的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我的人。」
「你、你……」
梅南生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有种感觉,如果他再介入他们的生活,会招来祸患。
莫政言……变了。
也许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当时的阳光大男孩只让方沐看见,高中时的他背地里干了甚麽勾档、与怎样的人混,同学间早有耳闻。
但那只是听说而已。
他从没这样真实地感觉到莫政言这个人的可怕。
「好了。」男人墨黑的眼珠锁定梅南生。「现在告诉我,阿沐发生甚麽事。」
……
……
阿沐一直很合作。
被带到指定的藏匿点时,他没有挣扎,也会自己走,像一尊娃娃般,一声不吭,被绑了手脚後,更是一动不动。
他被关在一个空置的废弃石屋,四周皆是郊野,旁边还有生绣的农业工具。
「你知道我这道疤怎样来的吗?」带走他的人咧嘴看著他,指向自己的手臂。「当年我是用这只手敲傻你的,进了牢後那家伙没少雇人关照我这只手。」他的眼睛渐渐盈了疯狂与快意。「还有我的背、我的腿、我的头……幸好我没被打成傻子。」他嘿嘿笑了一声。
阿沐抬眼。
随即被刮了一记耳光,打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闭上眼,脸慢慢肿起来。
「你知道我这几年过得如何?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乖乖牌,有钱了不起!」他一边说一边盯著阿沐。「可那又那样呢?我有命,仇不怕报不了!你要怨就怨姓莫那小子吧!」
被拖来的这一路上,阿沐没有因为顺从而少受点罪,他们高兴了不高兴了都落下拳脚,毫不含糊,每一下都出了力。
阿沐只能发出微小的呜咽声。
这下好了。他想。
不必搬了。
反正他支持不了多久,就能解脱了。
阿沐的意识愈来愈模糊,额上全是冷汗,手脚与脸倒是火辣辣的。身体像是生了绣,有些地方甚至失去知觉,也许是断了、也许是麻了,他不知道。
「石哥。」一名穿著背心的胖子站起来,叼著烟。「人抓了,你打算问那个姓莫的拿多少钱?」
「那种少爷,最好把他的所有钱都拿回来,愈多愈好。」男人阴狠,脸上不掩鄙视与妒恨之色。「反正我都不怕死了,动不了他,拉你这傻子陪葬也好。」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商量赎金金额,末了就计划逃走路线。
他们没有商量到如何交人质。
或者完全不打算交人质。
阿沐的眼珠慢慢转动,张了张嘴,连一声哼都发不出来。
他想起了,在很久以前,他也恨过,恨自己的妈妈,恨那个离开他的爸爸,恨邻居为甚麽能那样幸福,恨莫政言有可以依靠的哥哥。
那是迁怒。
但很快他就恨不起来了,因为莫政言一直待他很好、很好。不过,到了後来,他不知道莫政言是真的想要对他好,还是因为愧疚。
他一直很努力。
很努力。
他以为努力的话一切会变好,可是没有,所以他现在累了,好累了。
「阿沐?阿沐!是你吗?」
闻言,阿沐缓缓睁开眼,头被扯起,贴近了电话,傻呼呼地听著另一端的嗓音。
「说话啊!」刀疤男不耐烦了,大喝。
阿沐一震,嘴唇抖动。「莫…政…言……政……言……」
电话那端静了,然後爆出巨响,未几,莫政言似乎已经目眦尽裂,情绪不稳地开口:「你想要多少钱,还是想要我的命,说!」
听完这句,阿沐就昏过去。
他断断续续醒过几次,一开始绑匪还面露喜色,不时聚在一起规划分钱,除了定时喂阿沐喝水外,再没看过他一眼,也很少对他拳打脚踢。可是後来几次阿沐醒来,则看见绑匪变得焦燥不安,有时更会踢桌椅、扔农具泄愤。
「操,威哥快找上来了!」
「不如收手吧,现在走的话……」
「不行,都走到这样了,没钱我不甘心!」
「你闭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沐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烫的。忽然,外面一阵骚动,他被强行拉起来,脑袋抵著些甚麽,冰冰冷冷的,冷得他心底发冷。
现场一片混乱,他听到许多不同的声响,但完全分辨不到。下一刻,就有些温热、带腥气的东西溅到他的脸上。
阿沐没有支撑,失去平衡,软绵绵地倒下。
又及时被抱住。
「阿沐、阿沐,没事了……我带你去医院……」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声,轻柔的、不安的叫著,到後来简直是带著哭腔了。「我们回家,求求你,看看我,不要闭著眼睛……」
他没有睁开眼。
十八岁那年,阿沐倒下时,就没想过自己会睁开眼。这一次,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有醒来的一天。
上一次他睡了一星期,这一次他睡了三天,就醒过来。
他醒来时,莫政言正盯著他。
他眨眨眼,愣住,二人对望几秒,然後绷紧的弦松开了,莫政言表情就像忽然惊醒的孩子一般,两行泪唰地落下来。
阿沐艰涩地开口:「不…要…哭……」
男人抱著他崩溃地失声痛哭。
「我…….爱……你……」
刚刚醒来,阿沐的声音沙哑又虚弱,粗糙不已。
但那是莫政言听过最美的声音。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也爱你,从很小开始就爱你,我不想把你交给别人,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不想你对著别人笑。没了你,我甚麽都不是……」每看一眼他身上的绷带,莫政言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扯掉一块。「对不起,对不起……」
他悔恨自己的没用,即使事後如何将那些人折磨,也弥补不了对阿沐的伤害。当他双目赤红地将那些人的手脚折起来时,阿沐却只能躺在急救室生死未卜,发著烧,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他恨极了,他痛极了。
为甚麽……为甚麽他竟然曾经有一刻,想过放弃。
放弃他赖以生存的东西。
阿沐被暖暖的体温包围,舒适又幸福。他看见了门外的莫爸莫妈喜极而泣,看见莫大哥松一口气的模样,看见莫政言吻他,门外人却没有任何不对劲的表情。
阿沐眨眨眼,眼眶慢慢红起来。
他忽然发现,原来他们的感情是受到祝福的。
「阿沐……」
「嗯……」
「阿沐、阿沐、阿沐……」细碎的吻落下。
「嗯……」
如果说,之前莫政言还抱著阿沐会康复、变回去的心态,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执著了,过去已成过去。
一直横在二人中间的那个十八岁的方沐,永远地消失了。
他觉得,这样就够了,现在的阿沐就够了。
他们是相爱的,这样就够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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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呼,这篇算是有史而来码得最快的中篇,还转了黏糊糊风
这篇不是系列文,所以没有小花絮
不过接著应该会有一场肉番外
容我缓一缓再说
再说一遍
不!要!著!急!还!有!肉!番!
番外·肉汤(上)
发文时间: 3/30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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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肉汤
张大婶有个嗜好,就是看对面户的小哥。
那小哥可漂亮了,斯斯文文的,就是有点害羞,不管怎样搭话都好少回应,只是笑,笑得大婶心肝跳,跳著跳著就去跟好姐妹们炫耀了。
「要是年轻个三十岁,我也好想跟他来一段啊。」
「那小哥的哥哥也很好啊,一表人才哩!」
「哎唷,这到底是甚麽基因……」
虽然那个年长的有些凶,但不妨碍观赏价值!重点是,大婶们实在太閒了……
莫政言也有一个嗜好,就是借吃醋之名做许多许多事。
大概是么子的本能,在学生时代,他就擅长撒娇,长大後,这项技能简直是到了顶级。
「她又在看你了。」莫政言笑著向邻居点了头,然後有点不满地再将阿沐的围巾圈了圈,摸他的耳垂,声音很低。「我的。」再摸他的脸。「我的。」
阿沐脸都红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
「太热了……」他小声说。
「不会,今天很冷。」莫政言笑吟吟。「我们进屋吧。」
最近阿沐的反应比以往快了,虽然很微小,但在长年累月都紧盯著阿沐的莫政言眼中看来,却是非常大的改变,至少他的话多了。
他希望阿沐一点一点的进步,终有一日能找回自信。
果然跟邻居交流一下、出去走走比较好。莫政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