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点头道:“已经回过了。差不多的人家,都是按人家送来的东西换了样子回的。媳妇对这些事情,做得倒妥帖。”
如此就好,刚查了别人,可别自己家里竟贪了别人的礼。就听邢夫人接着道:“不过媳妇和我说起,有几处外任的官儿,与咱们家再没有交往的,今年却送了礼过来不说,那东西竟不是年礼的样子。因着价钱太大,媳妇不敢自专。我想着,如今咱们府上又不缺这些,就让媳妇给人退回去了。”
“好!”贾赦赞了一声:“夫人不愧是超品国公夫人,好气度,好见识!”
再是对夸奖免疫,有人夸奖也让人高兴。邢夫人就笑开了:“老爷老了老了,倒会哄人了。我只想着,如今老爷不比在庄子上,最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家里能加一分小心是一分。不指望着能给老爷分忧,可也别拖了老爷的后腿。”
若是原来贾赦认为邢夫人已经够通透了,现在就觉得人家是大智若愚。这份见识,是一般人能有的?原著里头,都说她是尴尬人。可一个丈夫不喜、婆婆打压、妯娌挤兑,还能把东大院死死把持住,实在不平的时候也能呛上几声,让别人一起尴尬的人,没点智慧还真说不过去。
“你想得很是。”贾赦再次肯定了邢夫人的想法:“晚饭后,与孩子们都说上一声吧。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现在我们还真有些树大招风了。”
见邢夫人面露忧色,只劝道:“别自己没事瞎琢磨,到不了你想的那一步。等这次事儿了,惜春出了阁,咱们大可缓上一缓。再就是时先生说了,琮儿已经可以下场一试。虽然他身上有个小爵位,可是还是从正途出身的好。”
邢夫人先还想着,自己究竟是多想些好还是少想些对,一听贾琮要下场,全都抛在脑后了:“他才十二岁,是不是早了些。”
贾赦就摇头:“不过是童生试。他在国子监这么长时间了,要不是时先生压着,咱们又在孝里,那些人说前年就能试试。”
邢夫人有更关心的问题:“那他是在京里参考,还是回金陵参考?”要是回金陵的话,不几日就得出发了。想想贾琮一个人在路上过年,怎么都心疼。
这个问题贾赦也想过:“还是问他自己的意思。要是回金陵的话,我让贾蔷送他回去。你担心什么。”
邢夫人却没有那么乐观,人家贾敬现在只守着贾蔷一个,看得也眼珠子一样,能让你大过年的把人支使出去?好在晚上大家说起来的时候,贾琮刚露出想回金陵应考的想法,就让贾琏给压下去了。
“你读书倒读得迂起来了。整个国子监的生员,都在京中应考,偏你一个回祖籍,让人怎么想你?何况你又不是直接考进士,不过是个童生。”贾琏说得不以为然。
贾赦也舍不得孩子一路奔波——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路上不周不备的,有了事情家里边援手也不及。就点头同意贾琏的说法。
见贾琮还要说话,贾琏就拿出哥哥的款来教训他:“父母在不远游,这话你可是忘了?我知道你的心思,生怕人说你是借了家里的势。可你想想,若说借势,在金陵可有大过咱们家里的?到时人家真给你个案首,你接还是不接?”
这话大近情理,童生试并不封卷,略有心的一打听就知道贾琮出身。只要贾琮不交白卷,在哪里名次也不会太低。见贾琮低了头,贾琏就劝他:“你有心上进是好的,可也不能为了自己上进,就父母亲人都不认了。我们是父亲的儿子,走到哪里都改不了这个。”
“当日我刚当差的时候,何尝没有你这个想法?那时舅舅与外祖父就已经说过我,有势可借却不借,那是矫情不是清高。只要咱们本心上进,就比别人站得高些,也是人之常情。”
贾琮这才知道自己想左了,起身恭敬地给贾琏行礼:“多谢哥哥教导,是我想得差了。”
邢夫人满意,贾赦更是点头:“琏儿老成了不少,琮儿跟着你哥哥多学些。”
这可是亘古没有的评语!贾琏一向只有让他老子收拾的份,刚才也不过是拾人牙慧,将当日张老太爷与张清劝他的话劝说贾琮,竟让他老子如此称道,脸上兴奋得红光直冒。
说来也是二人犯冲,贾赦刚才还觉得贾琏有了长兄的样子,现在看他一脸得瑟又要打击:“你也不用得意。你母亲和我说起,现在好些原来不往来的人家都向家里送来了年礼,让你媳妇退回去了。此事日后也如此办。倒是你,在外交际应酬当心些,别再犯糊涂。”
贾琏就叫起撞天屈来:“父亲也和门上问一问再说。这些天我何曾出去应酬过。多少人家婚丧嫁娶之事,或是媳妇去,或是礼到人不到。我可是日日不错时辰地从衙门直接回府。”
第270章
一屋子的人, 见贾琏发起急,大声地来为自己分辨,恨不得指天做誓的样子, 都无良地笑了起来。
贾赦也好笑:“看看你身后的那几个孩子。多大的人了, 刚说你老成了些,又回去了。不过是怕你让人骗了, 白嘱咐你两句,你倒跳起来了。再说, 你原来没让人骗过, 我何必嘱咐你。”
都过去多长时间的事了, 你是打算记一辈子是吧。自己媳妇都没有你记x_ing好。贾琏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可是今日好不容易父亲肯定了自己,又再给上一木奉子, 这滋味换谁不得急。
邢夫人只在一边说:“我看琏儿就很好。只老爷也别对他太苛了。现在他已经是家主了,处起事来越发周全。就是孩子们也一天大似一天,总要让他有威严些。”
贾赦就似笑非笑地道:“你们母子情深,何苦拉我做坏人。琏儿稳重了, 我自然高兴。就是现在把这个家立时交到他手上,我也放心不是。”没见就是对贾琮,也知道上心了。
贾琏还以为贾赦是就事论事, 看不得邢夫人为自己开解。越发表白道:“父亲只管放心,儿子创业是不能了,守成还是做得到的。就是聪聪,我看比我小时也强些。”
贾赦加一句:“当然比你强。也是我那时忽略了, 才让你虚度了时日。现在看你改了,就很好。你可记得今日的话。我那板子放了这么长时间,怕是要腐朽了,可别哪日让我重新想起来。”
众人都是一乐,只当贾赦是在吓唬儿子,却不知道他已经怀了别样的心思。
此次官员考核,看似平静无波,别人如何贾赦不知道,他只觉得心累。想他穿越而来,也有八九年的光景,竟似一天轻闲的日子也没过过。
先是有原著里抄家来族的刀悬着,又有一个贾母在边上跳来跳去。好不容易那把刀去了,贾母连着贾政一房也都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剩下一个凤凰蛋与贾环,都是翻不起大浪的人物。
接下来就是自己头脑一热,想着不能让自己的后世子孙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二等公民,于是□□也出来了,高纯度钢材也出来了,工科书院也出来了。听说那位五皇子,已经开始让船试水了。一旦成功,那就是要用坚船利炮,打开别人大门的节奏了。
能有这样的成就,贾赦心里是满意的,也是自豪的,更是为自己不值的。想他两世为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钱多任x_ing地纨绔,谁知到了这个时代,却一直在教育别人不能做纨绔。
情何以堪!
要不是回头看看,那些大观园里无奈的少女们,一个个有了好归宿,贾赦真想现在就拍屁股走人。可是现在又有了新的牵挂——惜春未嫁,贾琮没考童生,还有他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小金钗。
“从孩子们走了,老爷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邢夫人在一边看着贾赦来回变着脸色,不放心了。这几年两人相处得不错,很有些亲情在里头。邢夫人对贾赦的关心,也从关心自己的饭票,转为关心自己的亲人。
这又是一个,该算是自己的成就。贾赦暗中给自己画个大大的拇指:“只是想着几年来一直忙来忙去,忽然心里累得很。”
邢夫人就道:“即是累了,老爷不如再上庄子上歇几日。你一贯不能起早,现在日日上早朝,能不累。”
贾赦叹一口气:“哪儿那么容易,忠顺现在天天在家里听戏不出门,皇上可不就抓着我不放。怎么也得等着忠顺肯出来了,我才能摞下。”
邢夫人有些不解:“其实各部都有尚书,何必再让你们盯着。再说忠顺王爷说是病了,除了不出门,也没见他们府上传太医。老爷要实在累了,不如想法子治好忠顺王爷。”
“哪儿那么容易。”贾赦否了邢夫人的提议:“他是故意的,皇帝也拉偏架。对了,有个事儿我只和你说,有空了你悄悄嘱咐琏儿媳妇一声。”
见他郑重,邢夫人做出倾听的姿态。贾赦就道:“往来的人家里,你和媳妇对他们的男孩子留心一些。”
邢夫人一下子受惊样张大了嘴,好一时才问:“老爷是想着巧姐儿的事?”
贾赦点点头,他也是让那两个人给逼得没法子:“你想想,一个惜春,他们都如此看重。到巧姐儿的时候,人家真给来张圣旨,还真能扔出去不成?我也想着我留孩子几年,你们只悄悄看着就是。毕竟现在还早,多看两个也好挑选。”
贾赦已经想妥了,等到小金钗有了着落,那可就天大地大任他浪,谁也别想再绑着他卖命。不过邢夫人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琮儿那里呢?他可是比巧姐儿还大些,是不是也给相看着?”
一个羊是放,两个羊也是赶,这个贾赦倒不在意:“反正是悄悄地做,你一起看着些就是。只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要不别有用心的人一多,有好孩子也埋没在里头分辨不出来了。”
他们夫妻说着日后,贾琏夫妻也在说着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