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沫拉开车帘,道:“上来再说吧。”
自己却从车厢中钻了出来,坐到了方炜身边。
小荷愣了愣,忙大喜道谢,又生怕他反悔似的,急慌慌的转身搀扶白衣女上车,自己最后一个才跳上马车,对方沫甜甜一笑,道:“你真是个好人。”
又冲着方炜重重的哼了一声,才钻进马车。
方沫再次“噗嗤”一声失笑。
三女中,白衣女和另一个小丫头都沉默的很,只有小荷大大咧咧,方炜逗了她几句,就完全放下了那点芥蒂,开始主动说个没完。
方炜两个这才知道,原来她口中的火坑,并不是秦楼楚馆,而是指当今万岁——昌帝。
白衣女名为封莞儿,乃是庸城守将封毅的外室女,其母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才女,被英雄救美之后身心俱献,这才得知他早有妻室。其母坚持不肯为妾,几番纠缠之后,就在外面做了个清清静静的外室,一开始倒还恩爱了几日,后来封毅调职外地,就渐渐淡了。再后来封毅干脆将这母女二人忘的干干净净,直到封菀儿母亲去世,也没去看过一眼。
半个月前封家忽然派人过去,说如今外面不太平,而且封菀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所以要将其接到身边云云。她们本来以为这是天大的好事,谁知道临近庸城才从嫡母派去的嬷嬷口中套出了真相——原来因为中州刺史叛乱,昌帝对各地守将都不放心起来,便有了令封毅送女进宫侍驾的圣旨,谁都知道名为侍驾,实则是人质。
若是换了往日,这件事不算好事,可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如今眼看昌帝日薄西山,把宝贝女儿送到他身边岂不是送死?但是这个时候,周围形势不定,违反圣令也是不敢的。这时封毅的正室夫人便想起这个封菀儿这个外室女来——反正圣旨上也没说是哪个女儿。
三女听完之后大惊,将嬷嬷彻底灌醉,然后设法逃了出来。
方炜问道:“你们有地方可去吗?”
小荷道:“我们小姐的母家还有人,只是不忿夫人做了外室,才断了往来,后来夫人过世,小姐还小,便又恢复了往来,小姐多亏了舅老爷他们的照应才能平平安安长大呢!”
方炜无力道:“你觉得你们忽然失踪,他们会不去你们舅老爷那里找?而且他们有心追捕的话,你们三个小姑娘,这么明显的目标,怎么可能逃脱的掉?”
小荷愕然半晌,道:“那怎么办?”
方炜眼珠子一转,低笑道:“你们家小姐半夜赶路都蒙着面,那些人见过她的模样的人不多吧?”
小荷楞楞道:“就只有嬷嬷见过……但是先前有画像送去夫人那里。”
方炜笑呵呵道:“那就好办了……画像这种东西,做不得数的。那些画师把母猪都能画成貂蝉呢!”
“喂!”小荷不悦道:“你说什么呢,我家姑娘天姿国色,谁是母猪?”
方炜笑嘻嘻的揽住方沫的肩膀,道:“你家小姐怎么会是母猪呢?应该是貂蝉才对啊,我说的母猪,当然是……我家小沫啊!”
方沫立刻反应过来,怒道:“你怎么不去当母猪?”
方炜笑道:“我就算是猪,也只能当公的啊,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小荷依旧茫然,白衣女“啊”的一声,低声道:“会不会……太委屈这位公子了?”
小荷道:“就是,这位公子长得这么好看,你怎么说人家是母猪?我看你才是猪!”
方炜捧腹大笑,而后被愤怒的方沫一脚踹下马车。
第187章 乱世7
庸城总督府,总督封毅正独坐书房,提笔作画,一幅雄浑山水在他笔下渐渐成型。
封毅正直盛年,人如其名,是个坚毅英挺的男人,锋利的脸颊、深邃的五官,倒比外面绝大多数俊秀潇洒的翩翩公子还要耐看的多。
门被猛地推开,封毅头也不抬淡淡道:“又怎么了?”整个府上,或者说整个庸城,会这样闯进他书房的人只有一个。
怒气冲冲推门而入的封夫人,听到这带着淡淡厌倦的一句话,顿时一阵气苦,满腔怒火都化作了坚冰,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你的宝贝女儿回来了,不去看看?”
封毅笔下不停,口中道:“不是有你吗?”
“哈!有我?”封毅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让封夫人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我算什么东西?当初你和那个贱人勾搭在一起,我派人送去礼物,要纳她入门为贵妾,结果她将人和东西一起扔了出来。我亲自上门,答应聘她为平妻,她口口声声说无颜见我,将我拒之门外……最后我反倒成了拆散你们的恶人?你觉得我还要怎么做?自请下堂,将这封夫人的位置让出来给她?”
封毅终于抬头,放下手中的笔,走到一旁洗手,平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妨直说,能答应的我自然会答应,你大可不必每隔一段日子都将这些话翻出来说一遍。”
封夫人气的手发抖,心中一阵心灰意冷,语气却平静下来,冷笑道:“那贱人生的女儿,倒和她的脾气一模一样,人都进了城门,却说什么此生不入封家门,去了顾家的宅子——哈,说什么不入封家门,既然这样,她巴巴的跑来庸城做什么?果然和她那个贱人娘一样的矫情!”
封毅没有说话,在桌案前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静静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亲自带了礼物去见她,你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吗?”封夫人咬牙道:“她连面都没露,让个姓顾的小子来打发我,说什么彼此素不相识,好意心领……素不相识?哈,素不相识!她是不是忘了她自个儿是谁的种了?
“我在这总督府,为了她忙乎了半个多月,最精致的阁楼腾给她,最标志的丫头挑给她,最能干的嬷嬷派给她,衣服首饰摆件,但凡是苓儿有的,都给她备了双份,结果她竟然这样不识抬举……”
封毅打断道:“为什么派人去接她,你自己最清楚,所以这些话就不必说了。”
这些大家子出身的女人,似乎总有本事将不管多恶心的事情都说的冠冕堂皇,永远都能将道理放在自己这边,就像当年咬牙切齿的要将人弄进府里磋磨,派了人趾高气扬的去她府上羞辱,到了她的嘴里,却成了她的委曲求全。
只是她是她的正妻,将他的所有女人都集中在她的管辖范围,然后一个个磨去她们身上最鲜活最灵x_ing的地方,令他觉得索然无味,似乎原本就是她天然的职责,他甚至都懒得去指责。
他当然也不会觉得内疚,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而且家族联姻,娶一个连认都不认识的女人为妻,双方只有责任没有感情,他给她荣华富贵、安定的生活,她为他打理后宅,令他无后顾之忧,不过是一桩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交易而已,哪家的夫妇不是这样?
这种情景下,他为别人动心,焉能算的上背叛?他甚至到现在的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激动。
想起正事,封夫人终于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道:“代替苓儿去侍候皇上的事,终究要让她自己点头才行……我不管你是对她好言相劝,还是用姓顾的一家人要挟她,总之必须……”
封毅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一般落在她脸上,口中却平淡道:“用外姓亲戚的x_ing命,去要挟自己的女儿……我封毅还没下作到这种地步。”
封夫人猛地一噎,胸口剧烈起伏,好半晌才道:“封毅,你儿女成群,我却只有苓儿一个女儿!我告诉你!我宁愿在她脸上真的划一剑,也绝不会送她去那种地方等死!”
愤然转身出门。
等她出了院门,封毅才叫了一声:“来人。”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封毅道:“怎么回事?”
管事道:“顾家的大少爷顾清,是昨天晚上带着堂弟顾寒到的庸城,令人连夜收拾宅子,布置阁楼,说表小姐要来住。今天一早,顾清、顾寒两兄弟就在城门等着,二小姐一进城,他们就要接人,夫人派去的人不敢太过违逆小姐,只好随着他们,将小姐送去了顾家的别院。”
封毅不以为意,顾家的人原本就是这个做派,不如此倒怪了。
管事又道:“不过顾清行色匆匆,将小姐安排好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庸城,只留下了那个叫顾寒的顾家子弟。”
封毅道:“让厨房准备荷香饼,我去见见她。”
管事一愣,一时间没有回话。
封毅淡淡道:“顾家会让她顺利接回莞儿,就已经够奇怪了,顾清会丢下莞儿不管匆匆离开,就更奇怪了。
“她只知道要将她的眼中钉、r_ou_中刺推出去挡灾,却不知道送一个别有用心的女儿进宫,比抗旨不遵的后果不知道严重了多少倍,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百世骂名!
“这段日子,她上蹦下跳,心思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在眼里……难保不会被有心人设下陷阱,不得不慎。”
——
“我们都被那小娘皮给骗了,”方炜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愤然道:“原来顾家竟然也是大族,虽然势力不显,但有钱的很。他们家族所在的地方,正好是南北交通枢纽所在,一旦有了战事必然首当其冲,他们并无乱世争胜之心,早就筹备着举族迁徙。
“结果还没动身,封家就派了人去接,他们一方面怕节外生枝,一方面那姓封的小妞也想见见亲生父亲,就跟着人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