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一等将军贾赦,躬请圣安。”
“贾将军。”皇帝有些咬牙,跪那么远干什么,大朝会因品级上不了前儿也就算了,今天可是让你单独回话:“副都御史参奏你治家不严、内帏不修、侍母不孝,你近前回复。”
贾赦听话地跪上前些:“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你一直无话可说,是有人替你说习惯了吧:“即是无话可说,副都御史参奏属实,将贾赦押下待审。”
孙坚也摸不着头,您二位这是唱的哪一出呀?一个昨天还关照别让吃了亏,一个也是友情提示过自己他住在东大院。今天自己提纲携领只说罪名,连细节都没说,就是想让贾赦当庭说出自己不当荣国府的家、连正堂都是贾政住着,三项罪名就一个也成立不了了,可这个玩意说他无话可说。
张清刚回了一声“启奏皇上,”就听皇帝吩咐押下去的贾赦说道:“副都御史可以风闻奏事,或许他以为臣确实内帏不修、治家不严、侍母不孝,臣自问不曾做过此事,也或许副都御史记错了人也不一定。为保副都御史奏事为陛下分忧之心,臣无话可说。”
多大仇,你怎么不直接说老子胡说八道呢,不就是昨天叫了一声贾木奉槌,这个小心眼的。
皇帝掩掩口:“你不曾做过?”
“不曾做过。自臣老父过世,臣独居荣国府侧东大院,盖因老母素喜臣弟纯孝,为方便照顾老母,臣弟居于荣国府荣禧堂内已经近二十年;加之...加之臣原配去世早...臣母认为臣续妻不善管家,遂让臣弟妇掌家理事、家主印信由臣弟代为掌管。”贾赦出了一口长气:“所以臣想着副都御史是不是记错了人,因为臣让出家主之权、正堂之居,全为老母一句喜欢臣弟,何来不孝之说?”管家的是假正经夫妻,治家不严你也找不到我。包揽讼词,再见。交通外官再见。印子钱,再见。贾母的愚孝儿子,也再见。要说在张府贾赦只是小范围洗白了自己,还得说是张老太爷和老太太原来就偏爱他,这次可不一样,这是在朝堂之上,让贾赦这样一辩,他清白的和刚出水的小水萝卜一样了。
“贾木奉槌你这个无耻之徒,还有内帏不修呢。”孙坚不干了,没见皇帝的脸都青了吗,要知道这个皇家特产就是小心眼,哦你家老太太一句话,你就既让出正堂,又让出家主印信,让朕怎么办难道也哪天太上皇说一句话,朕就让出这天下权柄吗?以孝治天下,其实就是以孝愚天下,谁知这个混蛋为了洗白自己,把皇帝逼到了一个不得不对孝字如何定义表态的份上。
“请问孙大人,本将军何来内帏不修?”
孙坚是铁口直断、疾恶如仇,可他能做到副都御史的位子,光凭蛮干只能是死路一条,揣摩帝心是每个朝臣的功课。孙坚功课一向不错:“你身为家主,只为孝顺却不顾朝庭法度,一味愚孝买名,须知国法在前家规在后,你私自出让家主印信,是为对朝庭不忠。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你将老母置于朝庭之上,殊为不智。女子三从四德,夫死从子天经地义,你不知劝戒老母,教导兄弟,还不是内帏不修?”
第29章
我擦,皇帝和朝臣都表示开了眼,孙副都御史你语文是谁教的,内帏是这么解释的吗?哪怕你说说贾赦通房丫头太多都算你对题行吗,你是贾赦请来的救兵吧。
皇帝赞许地看了眼孙坚:“孙坚说的在理。我朝虽以孝治天下,但愚孝不可取,贾赦你可明白?”
成功洗白的贾赦好说话:“是臣见理不明,臣愚钝。”
“嗯,即是见理不明,就着贾赦,”看了一眼在御座边上全程围观的大明宫掌事太监戴权:“就着贾赦明日起进上书房,读书明理。”
贾赦猛抬头又迅速低下,心说皇上呀,当年上书房到底给你留下多大的心理y-in影呀,让你觉得进上书房是对人最大的惩罚,你忘记老子当年就是上书房一霸了吗?
皇帝当然能看见贾赦的小动作,要不是太上皇想见你,朕用得着想出这么一个借口?想着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个混蛋,皇帝恶趣味地补充:“为防贾赦见解不明,张卿,由你每日考校贾赦所学,就在、就在养心殿考校,三月为限。”反正张老爷子也说过让他御前行走不是。
贾琏老老实实地跟着张清的长随一起等在内客的门房里,困是难免的,又不敢打瞌睡,只能听各位大学士的长随闲磕牙解困。
等听到有人说皇上让传贾赦当庭自辩时,贾琏吓得有点哆嗦:那个是他亲爹。可惜朝堂不是他想去就去的,门子能打听出谁来上朝谁没来上朝,却打听不出各位大人在朝堂上说些什么。就在忐忑中,他大舅一脸y-in沉地下朝了,刚想上前又让他大舅凶狠地一眼定在那里,心里更找不到底了。
又过了一刻,昨天见过的张尚书走过来对他说:“与我来。”贾琏隐约知道这张尚书和他老爹关系尚可,又得不到大舅的指示,只好看向大舅的长随,见那老仆微不可见地点头,忙低头跟在张尚书身后。在柱子后头观察地张清心放下一点:比他老子强,好歹晓得自己不中用,能知道请教明白人。
东大院。
从贾赦被人叫走说是要当庭自辩,邢夫人坐立不安,是不是老二那两口子为了霸住东西不放找人弹劾老爷,这还是一家人呢。老爷除了大朝也没上过朝,能认识几个人,可不就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连个帮忙的人也没有。看着这几天贾赦轻松拿下贾母、制住二房,邢夫人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现在一个晴天霹雳打到天灵盖,原来在荣国府做大根本算不得什么,能让他们战战兢兢的人有的是。
“母亲喝茶。”迎春一个闺中女儿,对朝中之事更是一无所知,只能体贴地让邢夫人喝茶解解心焦。
“我们娘们怎么这么命苦,眼看着日子要好过点,就有黑心肝的看不得好儿,找外人对付自家人,还真是一家子乌眼j-i。”御史台中黑心肝的孙坚打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心说一定是贾木奉槌在骂我。
“要不去问问老太太,看看她老人家有没有什么消息。”有问题找贾母,可以说是荣国府上下的统一认识。
“找什么老太太,你父亲拉了那么多东西出去,老太太和二房不知怎么恨他呢。就算有消息也不会告诉咱们娘们不说,指不定还是他们找人...”想着这些话不好当着小辈说,邢夫人悻悻地闭上嘴。
荣庆堂。邢夫人所猜虽不中亦不远矣。荣国府三巨头再次聚首,眼中都有些隐藏不深的快意,大概是觉得人间自有公道,王夫人的语气都透着轻快:“老太太,不如让老爷找人打探一下,要是大伯有个好歹,总要找人关照关照。”
要是有人这么说贾政,贾母得跟他拼命,不过说的是贾赦,她就赞同了:“你说的很是,还是一家子骨r_ou_,就得这样相互帮衬。政儿去打听一下也好。”
又翘班的贾政已经失去了打听第一手资料的好时机,当然以他万年五品的成绩,能打听到什么第一手资料还待考:“只是琏儿昨天没有回来,跟他的小厮也没见。”让清高的政老爷去给人赔笑脸打听消息,那是难为人,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又是贾琏。
“孩子也是苦的。”贾母听说贾琏没回来过夜,成功想歪了,要说也不算冤枉贾琏,以他在原著中的x_ing子,饶是王熙凤看得紧还偷j-i摸狗的,这王熙凤不在了,贾母以为他昨天是去放飞自我了:“凤丫头回家,连平儿都带回去了,你见了也别难为他。”还是把扬州的事儿问清楚要紧。
“贾将军留步,圣上宣您见驾。”贾赦随着退朝的人流刚要出宫,就见一个公公过来传旨。小梁子是当今登基后才得用的,并不了解贾赦,却不防碍人家从昨天的事儿中看出眉眼高低,因此对贾赦挺客气。
贾赦暗中叹气,既然已经进宫,这一遭总少不了,想想大明宫中那个老人,贾赦悄悄问小梁子:“圣上说是在哪儿见驾?”
小梁子也是一笑,用气声说:“是在大明宫呢。”
记忆不停地在脑中打转,这不是贾赦自己的记忆,仿佛一进宫中,原主残存的意识越来越强烈,让贾赦感同身受。他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摸竟是泪。
太上皇和皇帝都坐着,都拿眼一下一下地看门口,太上皇等的自然是贾赦,皇帝是怕他那个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
“一等将军贾赦奉召求见。”皇帝知道此时的太上皇有点激动,亲对内侍道:“宣。”
一时贾赦进殿,礼拜于地。见他并不自报职名,皇帝叫道:“贾赦?”
“臣在。”贾赦声音含混,刚才头点在地上,此时皇帝叫他,他稍一抬头,只见泪水和着鼻涕糊了满脸,皇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赦儿。”太上皇唤一声,嗓内也有哀音:“你可是想通了?”
“回太上皇,臣想不通。”贾赦的泪象不要钱一样撒下:“明明是徒家江山,为何要受制于人?甚至、甚至一国太子都得不到保全?臣即死也想不通。”
“你这个孽障。”太上皇怒吼,皇帝却听出了声音中的欣慰。只他从见了贾赦起就不得劲,就是不想给这两人打圆场。
“起来吧,到朕跟前来。二十年没好好见你,你可是怨朕?”太上皇你这样温柔,你亲儿子还在呢。
“臣自己也时时自责,要是当年、当年,太子就不会...不会...”
“那事怨不得你,你从来没有防人之心,太子也是不怪你的。”贾赦眼泪更多:“为何不怪?凭什么不怪?哪怕他真的怪我,再不理我也好、打骂也好、罚抄书也好,只是不要这么...这么...”这么一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