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个“何不食r_ou_糜”的杰出代表,贾政问出了让王夫人崩溃的话:“不是还有庄子和铺子吗?”
“老爷可知道分家时我们得了几个庄子,几个铺子?有多少出息?”王夫人强忍着。
“这些内宅之事,何必问我。”
王夫人只能自己数下去:“五个庄子,三个铺子。庄子不到送年例的时候,铺子只是每月的租金合起来不到四百两。咱们主子不算,下人的月例加起来就是近二百两。”见贾政还要说什么,王夫人不想让他在今天把自己气死,接着道:“这些我嫁妆再贴补些也就是了。只是老爷,这园子建好了,收尾的事儿还要钱不说,各类摆设才是大头。”
听到这些事就发烦的贾政以为不是王夫人在忍他而是他在忍着王夫人:“库房里不是还收着些,只管摆出来就是。”王夫人真想手动再见,无奈势不如人:“不说摆出来能不能与新建之地相符,就算是都摆上了也不过能摆齐一半。”
贾政也是无话,要是以前他还会让王夫人去求一求老太太,可是因生日之事老太太连对他都有些淡,王夫人更没这个脸面。至于宝玉,也是个没良心的,枉老太太那么疼他,竟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连最好的出面人都没有。想到宝玉,又想起席上贾赦与贾琏父子相谈甚欢,就连贾琮也与贾琏兄弟和睦,贾环之名从他脑中一闪而过。好在他还不是全无头脑,知道此时不是提起贾环的时候,只在心里记了一笔。
“不行把各人屋里摆的都收一收先摆出来吧。”贾政只能如此说道。王夫人和他费尽口舌,不过是想着他能自己出面到老太太跟前求上一求。谁不知道老太太自己私房丰厚,就算是园子的摆设都由她来出怕还用不完,谁知贾政半天就给了她这么个主意,不由心上一灰,掉下泪来。
贾政本就不耐,看她泪下更是焦燥:“大节下你越发不忌讳了。”
王夫人边哭边道:“老爷也替娘娘想想,一般的回家省亲,哪家不是倾全族之力迎接这份体面,只有我们娘娘,只有父母cao心不说,东西不周不备的,让娘娘日后可如何在宫中立足?”
听她说得凄惨,贾政也是一叹,只觉自己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只好说道:“你也催着他们快点收尾,等哪天我与老太太说上一说吧。”
中秋一过,查袭爵规制之事开始实行。这次说是由礼部户部联手清查,实际干活的还是户部居多,礼部的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指出不合规矩之处,可是功勋田却要户部的人实打实地出面丈量核定,再算出哪些该收回,哪些该减等,减哪处也得户部做主。一时户部门庭若市,人来人往,贾赦又让张尚书骂了个狗血喷头。张尚书本来还打算就让贾琏去负责此事,谁知他那个做过两朝帝师的师爷爷早就替贾琏想好了应对之词,人家说道:“下官家中也涉及功勋田收缴减等之事,怕有人传出下官些不妥之词,理当避嫌。”张尚书也只能徒呼呵呵。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竟有些袭爵人家因年代久远,将功勋田当成自家之物变卖的、做嫁女陪嫁的、分家将功勋田也分了的种种奇事皆出。此事礼部户部都不敢隐瞒马上上奏,引得太上皇和皇帝龙颜大怒,吩咐凡有变卖或未保全功勋田的,由袭爵之人上折明白回奏,所缺功勋田限十日内一例照市价做赔不说,爵位更降一等。
一时京内有勋人家到互相拜访走动不说,也往各自姻亲与各王爷家中说项,希望有人能为功勋上达天听,就算不能让皇帝收回成命,也最好能缓上一段时间,让勋贵有个筹备银两的机会。忠顺很光棍,那就是他从来就不与勋贵人家来往,你要拜访?不好意思,我家王爷不认识你,门子一句话就把这些人都打发了。忠平与忠安就不能这么打发人家了,因为他们与勋贵不光认识,原本就挺熟的好不——你年轻时人家就开始给你送银子支持你去争大位,结果你还没争来。人家也没跟你要银子不说,担心受怕老半天,皇帝也没清算,人家就当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逢年过节仍然给你送节礼,你这时再不给人家说句话就不合适了吧。
怎么就不合适。不得不见客的忠平忠安二人在自家的客厅里想的都是这一句话。这俩当年谁对大位没点想法?在他们看来自己本是皇子身份高贵,那些人孝敬他们都是应该的,现在却拿那点孝敬说话,实在是不把堂堂王爷放在眼里。要不是现在二人可用之人不多,而勋贵子孙虽然不大成器,也总有些是自己或姻亲尚可一用的,再说这些人家多年经营,总有些旧脉在暗中,让二人不得不略客气些。说来还是自己没登上大位,让这些人狗眼看人低的逼迫至此,他们怎么不敢到皇帝面前哭祖上功劳去?
想是这么想,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忠平忠安与这些勋贵一向往来的模式,两个王爷还是各自到宫中去见母妃。说起他们的母妃也可怜,太上皇禅位时元后与继后皆薨逝多年,宫中现在的太后是当今的养母,当今登基后第一道旨意不是下给太上皇夸其在位的文治武功,而是封太后。那时二人的母妃原比太后当年位显却从此后要低人一头,如何不到太上皇跟前点这现成的眼药?却让太上皇轻轻放过,从此在太后跟前执妾礼。
忠平看着母妃所居的狭小宫室,面有不豫又不想让其难过,只好自己劝自己母亲不过是忍耐一时,等自己筹划得当必要重修慈宁宫以天下奉养母亲,才把脸色缓过来。甄太贵妃也是过五十之人,眼角有了风霜,眸间不再水波流转,因见到儿子高兴才显出几分神采来。
听了儿子来意,甄太贵妃问道:“所有勋贵都要收功勋田,朝议时竟没有人反对一声?”
“徒凌教出来的好弟弟。与他一样狡诈。不等人说什么,先计较起了个叫碳笔的新鲜玩意儿,大家正想着是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下令让礼部户部同查了。”
“那些勋贵不是号称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吗?怎么就认下此事?这可不是几亩田的事儿,是子孙基业。”
忠平摇了摇头:“这些年下来,勋贵不成器的更多,我算算能够上早朝的人不过三四个人,说是有些姻亲,可姻亲也有自己的家族,哪能真为了亲家连自己家都不要的。”
甄太贵妃也点点头,想想对忠平道:“你那个侄子如何了?”
忠平扑哧一乐:“那就是个不识数的。从贾赦进了上书房就跟着人家后头叫爹,人家也没好脸给他。又不知道怎么想的在父皇面前演了出求亲,还把人搞错了,求的不是人家的亲闺女,不过是养在他们家的外甥女。好好的一个正妃之位给了一个无父无母之人,今后能有什么助力。”
甄太贵妃道:“李氏还是气x_ing太大了。当年那孩子小小年纪已经封了郡王,多少事情筹谋不得。”
忠平也正容道:“李氏一去,他跟前的只是下人,我那个好皇帝哥哥说是不放心侄子,还不是让自己的旧人把侄子围了个严实?现在又出了个贾赦,窝了二十年的人居然又蹦出来了,替人管起家务来,把我的人清得一个不剩。”
“贾赦。”甄太贵妃猛地想起一事:“你不防见见这个贾赦。”
第72章
两位王爷进了一次宫, 功勋田丈量与清查并未因此停下,甚至忠安亲王将此次往他跟前送的礼一一退回,一副事没办成不收礼的架势。忠平听了只是一哂, 现在想撇清也晚了点。
这日下了衙, 难得坐班的贾赦刚上了车,就听外面有人道:“贾大人, 我家王爷请大人到碧晴居一叙。”
想着忠顺没这么周到,贾赦挑起车帘问道:“不知是哪位王爷想起我?”
“回大人的话, 我家王爷封号忠安。”那人青衣小帽毫不起眼, 只回话不卑不亢显示王府规矩。
贾赦睨了一眼来人, 慢腾腾地道:“不熟。”放下车帘,踩踩脚下的车板,马车立时缓缓走了起来。那来人不想他这么不给堂堂亲王面子, 愣在原地,等缓过神来车已经远了。
忠平忠安进宫的事儿瞒不了贾赦,他还以为坐不住的是忠平,没想到是忠安先跳出来, 这可和他从宫中回来就退还礼物的作派对不上。好在贾赦虽二了些,已经来了快一年,好歹学了些城府, 想不通的事儿只能等着看下去就好,并不七情上面。等他进了荣禧堂,邢夫人见他与平日一样,也就张罗着伺侯他梳洗。
“孩子们今天竟都不在?”平日别人不说巧姐总是等他下衙的。
邢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不是平郡王。送了一窝紫兔子来, 小小的还没出满月,毛绒绒地我看了也稀罕,就把小丫头们都看住了。”
贾赦打趣她:“这次竟没你的份不成?”
邢夫人气乐了:“我再没见过东西,也没得和几个孩子一起守着几个兔子的道理。说来平郡王出算是有心了,一块送来的还有几个兔子窝,做得精致得不得了,送的人说是自得了这兔子就开始让人做了。又说兔子还小呢,从来都是一起的,最好这几天都别分开,等再大大分开就不碍了。”
贾赦点头:“要不是他还有这点好处,谁还让他进门呢。”不知道黛玉心思如何,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直着问,只好和邢夫人打听:“玉儿现在对...如何?”
礼教所在,迎春黛玉身边又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子也没有和长辈讨论这些的。邢夫人知道的也不多,只靠日常自己观察,回答的就迟疑起来:“刚开始的时候,看玉儿好象不大高兴。这些天平郡王只捡着新鲜东西送过来,也没指明了就是给玉儿的,每天人送东西来玉儿也多看几眼。那回不是迎春打趣她点心的事儿,从那又有几天不大欢喜,到今天见了这窝兔子才真开心了。”
说到此邢夫人不由埋怨道:“说来也是老爷不妥,这是多好的一门亲事,老爷当初当着玉儿那么一闹,可不是让孩子心里不自在,如何能对平郡王欢喜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