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务车奔赴机场,睡过头的苏长明正揉着脸,突然又来了电话,说国家某神秘编制分驻古月市的部门待会派人过来探查震灾内情,让他去接人。苏长明纳闷着“内情”一词,挂了电话嘟囔一声,“真TM事多。”
车到机场,已经在广播目标飞机航班落地的消息,苏长明匆匆赶向接机口,一阵女声尖叫远远传来,离得越近吵闹越大,可别是来了明星?
苏长明一脸“真倒霉”的表情,越过挤挤攘攘的接机群众,探头张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领着六名僧人出来。
他不动声色打量一圈。
僧人们年龄老迈,脑袋光洁,点着早已废除的戒疤,并非时下剃一层光头隔月又长一茬的和尚。春寒料峭,一个个僧衣很薄,走路带风似感觉不到冷,精瘦四肢充满力量。
周围女声是朝向队尾的僧人发出。
西装男人向苏长明招手,“这边。”
不少人闻声望来,认出苏长明,小声猜测,“这是请来给灾区遇难者祈福的?那个龙虎军区还真有心。”
人越聚越多,掏出设备拍照录影,咔嚓四起,私语不断,苏长明没再细看,赶忙带着僧人离开。
上了车,西装男人冲苏长明介绍同门师兄弟六人,排行第二的僧人五十来岁,一双圆鼓鼓的牛眼,两条粗眉活像毛毛虫。
苏长明多看了几眼,浓眉僧人眉毛一飞,立刻怼了过来,“看猴戏呢?”显然对眉毛问题很在意。
方脸僧人目光扫来,先向苏长明致歉,“师弟脾气暴躁,请施主包涵。”
“大师兄你不讲理!他自个眼珠子乱瞟瞎瞅,怎么又怪上我?”
“别忘了你是一个长辈。年过百半了还总当自己是十几岁不懂事的小孩?风风雨雨的。”方脸僧人沉下脸,“回去再教训你。”
师弟们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参与其中,浓眉僧人撇撇嘴,“你只会欺负我,之前那个香客不过盯着小师弟多看了一会儿,你护犊子的连签文都不给人解,一年上百万赞助的大客户就被你这么气走了。”
苏长明瞄向最里面的小师弟,法号了劫,长得宝相庄严极为周正,双耳垂r_ou_,唇间含珠,相貌模糊了年龄,似二十八九,听介绍人说已经四十有余了。
据说在圈内很有名气,介绍人调笑,这小师弟每次开法会讲经必会引起大片女信徒追逐,比之追星都不遑多让,难怪刚才在机场能引来那么多女同胞的围观注目。
苏长明留心到这位小师弟从见面起竟没睁开过眼睛,正待细究,方脸僧人挡住了苏长明的视线,苏长明微微错开身,方脸僧人一个转身再次遮挡他的视线,苏长明恍悟,大师兄的举动原来并非无意。
苏长明忙道,“失礼。”没再盯着小师弟。
方脸僧人转头继续跟二师弟说话,“……后来不是又招来几位女香客,赞助了好几百万,你要有这本事,我也护着你。”
“你就哄我吧!谁不知道你把小师弟拉巴长大,当爹又当妈,心疼他是弃——”
浓眉僧人一时口快,讪讪停了嘴,小心瞟了眼角落里眉峰不动的小师弟,赶忙岔开话题,“你说师父怎么想的,非要咱们下山?古月市又不是没有寺庙,咱都多少年不接法事了,偏偏让走一趟,还托了佛教协会那个糟心老头当中介,狠刮了——”
方脸僧人可不想师弟心直口快说出中介抽成的事,截断话头,“一场卜算,机缘,善缘。”
机缘?善缘?
二十五年前,师父算出天地有难,恐他老人家驾鹤西去,徒弟们修为浅薄,心有余而力不足,逼着他们日日苦修,除了宣传寺庙时出来讲讲经,差不多可以说不问世事,这次肯多管闲事,是多厉害的机缘?善缘?
浓眉僧人问向苏长明,“除了我们,你们还请了哪些人?”
“倒也没再请别的僧人。”苏长明想着还要去小楼接人,没有隐瞒,“是一些收编的特殊人才要去查探情况,待会可能要遇上。”
浓眉僧人咀嚼着“特殊人才”四个字眼,“……怎么特殊?哪种人才?”
苏长明摇头,要不是上面来电话,他连国家有这个部门都没注意过。
浓眉僧人有些泄气。
苏长明借机道,“赶去酒店前,要绕路去接一下他们,请高僧们体谅。”
浓眉僧人哪还介意,直接催促车开快点!
……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庞区长,两百磅的胖子腾地从床上蹦起,肿起的小细缝眼s_h_è 出精光,因布满血丝,有点像走火入魔。
庞区长是个喜欢钻营的,在酒桌的时间比职场多,三教九流交际广泛,消息很灵通,早对这个部门耳闻已久,因其特殊x_ing一直没机会拜会。他先苏长明一步开车赶去。
老家属院旁,一栋其貌不扬的三层小楼,像是普通民居。部门只有写在档案里的编号没有门牌。
“吱嘎——”推开生锈的铁门。
茂盛的爬墙虎覆盖了院墙与楼房,层层叠叠遮住窗户,晨曦仿佛被阻挡在院外,当庞区长踏进院子,被院墙、楼体的y-in影包裹,一股y-in凉潮s-hi感从心头沁到脚底,他搓搓胳膊,凑到窗边,扒开带着晨露的厚厚叶子往里窥视。
里面正开会,底下十几个青壮年部员,除了有点不修边幅与常人没什么区别。一个精神矍铄的瘦高老头站在台上,一说话吹飞胡子,中气十足,可能是部门部长。
大屏幕上放着:《地震异常数据相关报告》
这次临湖区地震,区域小,震级高,持续多达半个小时,诡异处颇多。
1,震中烈度没有任何起伏而是不停均匀减弱;
2,震发区域没有地震带,先前未探测到任何地壳活动;
3,震源深度不足百米且随时间流逝不停加深,而随着震源加深、震度减弱。
4,……
自由讨论一阵,老头点了五名没有任务在身的部员出外勤,一个被点中的卷毛小年轻敏锐发现窗外动静,大声嚷嚷出来。
庞区长尴尬挠脸,部长老头是个好脾气的,开窗问明身份,便请人进来,询问起灾区的实际情况。
庞区长盘算着小心思嘴上有些敷衍,余光四处飘,喊破他偷窥的卷毛小年轻时不时投来警惕目光,完全把他当成了窥探部门辛密的贼人。
小卷毛杨阳跟友人良嘉用并不小的声音“私语”,“……说起灾情含含糊糊,他真是救灾副总指挥,不是冒充的吧?”
“这身围,指不定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种饭局养出来的官……啧,你能指望他多了解灾情?”
庞区长僵了脸,这老头是不是年纪大耳朵不好使,也不管管。四下打量一圈,不知是第一印象太猥琐,还是这些“特殊人才”自命清高瞧不起普罗大众,对他的态度颇为轻视。是后者就好了,想到此行目的,他忍下不满,拐弯抹角说起灾区的神人异事。
本就不可思议的流言,经他口再夸大几分。这些特殊人才颇有些高于普通俗人的自傲,俱是一副冷眼旁观,并不上套。
庞区长越吹越离奇,什么开天眼移山倒海法器威力覆盖整个灾区,连总指挥三日完成救灾作业的帽子都扣到“高人”头上,底下这才一个个皱起眉。
“是同行吗?”
“……圈子里没听说过这号能人。”
“咱们这种普通术士当然做不到,起码得是传说中的修士——不过,从我爷爷那辈起就说是末法时代了,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真修士。”
“我怎么想起了仙侠网游大热时的事,咱们一个退休的老同事还参与去打假,那会子无数‘得道高人’出山收徒,一群弄虚作假的假道士被吹上了天,不着调的程度跟这区长如出一辙。”
“对哦,人云亦云,没亲眼见一见谁知道真假。”一群部员被带偏了思路,想到另一种可能。
“……捕风捉影吧。”
“那个总指挥也挺悬乎,三天完成救灾作业,有没有可能救灾成果作假?”
庞区长竖着耳朵,模模糊糊听到几个字眼,说到他心坎,没控制住嘴角的笑。他辗转一夜,不仅没有消下抓苏长明小辫子的心思,反而更加眼热,迫不及待扒了苏长明的狐狸皮!
杨阳拉着良嘉走到角落,“我怎么觉得这胖子不怀好意,像打着什么主意?”
良嘉端详庞区长的面相,片刻,应和点头,“糟心玩意一枚,能荣华富贵活到现在多亏祖宗积福,不过福荫快耗光了,先甜后苦的面相……嗯,最近遇到了克星,估计要提早走霉运了。”
杨阳瞟了良嘉一眼。
良嘉摊摊手,“职业病、职业病,别介意,我发誓绝对不会随便分析你的面相!”
庞区长蛊惑老头收编高人,老头一副老神在在。庞区长猜不透他的心思,瞄见部员七嘴八舌猜测救灾内幕,摆出一副忧心忡忡,“早就耳闻你们这些特异人士,有的会内功,能弯个铁隔空取物,还有的能掐会算,很懂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我仰慕已久,要不是你们保密级别太高,我早上门拜访了!”
话锋一转,“灾区的事我也是听来的。你知道,传言这东西嘛,三人成虎,人人一张嘴传得面目全非,我其实并不太信,更不要说这么悬乎的神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