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的确是他的力量增强了的缘故,巴基冷静了下来,他只是大口的呼吸,眼中充斥着恐慌和无措,但没有再做出什么攻击他人的不稳定行为,加西亚这才放开他,道:“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我在这里。”
巴基在接近三十秒后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他对加西亚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道:“我掉下去了。”
加西亚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关于他曾经的“死亡”,他和美国队长在火车上和九头蛇战斗的时候掉下了火车,掉进了冰天雪地里。接着他被九头蛇捡到了,接着他被割除了肢体,被训练成为了组织的杀手。他掉下去,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现在你爬上来了。”加西亚道,他盯着巴基的眼睛,却没有用精神控制,“你永远也不会掉下去了。”
——
“嗨,查尔斯。”加西亚道。
时隔数月,查尔斯又在试图进入他的大脑了,他能够感觉的到,他的大脑有股轻微的,像是被拉扯一样的疼痛。大脑告诉他那就是有精神系的控制者在意图入侵他的思维。
他们又出现在之前的公寓,不过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他的面前没有了那半杯咖啡,公寓和他刚刚搬进去的时候一模一样,简单干净,没有一点生活的气息。玛丽的痕迹似乎都消失了。
查尔斯坐在轮椅上,而不是沙发上,这也是一点不同的地方。
这样显得更真实了,加西亚想,他的公寓本来就是这样,而查尔斯——查尔斯也本就是坐着轮椅的教授。他以前未曾关心过查尔斯的情况,只从玛丽的嘴里听说过对方遭受的不幸,除了感叹之外也并没有多么上心。
部分是因为玛丽,接着是人性的本恶——嫉妒。可是现在想起来,查尔斯当年也并没有多么激烈的和他竞争,他只是表达出了对玛丽的好感,不咸不淡的,在玛丽和加西亚在一起后也很绅士的立刻退出,之后甚至还在校园里待了几个月,实际上他并没有如此的爱玛丽,远远达不到加西亚的程度。而加西亚却在以后的十年都对他抱着隐隐的敌意,想来很可笑,更可笑的是他居然现在才想开。
他是个怎样的人啊?
“嗨,加西亚。”查尔斯道,他在观察着加西亚,加西亚能够察觉得出来。
“时隔数月,这次你是为什么来找我?”加西亚收回思绪发问。
“一个朋友。”查尔斯道,“他让我向你求证一个问题。”
“谁?”加西亚问。
“他也算是你的朋友。”查尔斯这句话一说,加西亚立刻明白了那是谁,大概是那个黑寡妇告诉了他关于冬兵的消息。“是史蒂夫,”查尔斯道,“他让我问你,知不知道你从研究所带走的那个人的身份。”
“我知道。”加西亚道,“但是请告诉队长,他不愿意做回巴基.巴恩斯,他已经是一个不同的人了。”
“所以他自己不愿意回去。”查尔斯道。
“对,”加西亚回答,“我对他说过,如果他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我不会阻拦他。”说着,加西亚喝了口突然在面前的杯子里的液体,那是红茶,没加糖的,非常的苦,他皱了皱眉,却知道这皱眉里还有别的意味。
“你看起来很苦恼。”查尔斯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我分享。我不会将我们谈话的内容泄露出去。”
“我知道。”加西亚道,“我相信你,只是——”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会儿,然后和查尔斯湛蓝的眼睛对视。
“我做不到。”他道。
“做不到什么?”查尔斯问,他注视着加西亚,非常温和的神色,带着鼓励,他是一个教授,一个老师,对这些当然非常擅长。
“冬日战士,巴基.巴恩斯。”加西亚道,轻轻的摇头,“他开始回忆起那些东西,那些让他痛苦的经历,他每天都在做噩梦。但是我帮不了了他,我只能看着他这么痛苦,我能做的东西很少,几乎是没有。”
“你想帮他。”查尔斯道。
“我伤害过他,”加西亚回答,“我希望至少他在离开九头蛇过后能够过的好一些,能够更加的——至少轻松一些,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以为他会慢慢的恢复记忆,慢慢的变成视频上的那个人,然后有一天他会离开,去找史蒂夫,或者回到自己的故乡。但是那不是这么简单。”
“发生了什么?”查尔斯问。
“我开始依赖他,这不重要。”加西亚道,“这真的不重要,可是他现在就在我的身边,被噩梦折磨,而我还需要他做那些——”他停住了话头,那种唾弃自己的卑劣的感觉又来了。
“我想被原谅,我想弥补错误。”他道,“可是我也想复仇。”
没有等查尔斯说什么话,他关闭了精神幻境,这看起来像是逃避,查尔斯一定知道这是逃避,这就是逃避。他再次感觉到那股脑子被轻微扯动的感觉,查尔斯还没有放弃联系他,但是他已经无法再见查尔斯了。
——
笑声,笑声,灌木丛中灰色的身影,木房子里在窗边看书的男孩,营地里的奔跑,军校里翻滚在泥地上的少年,火堆边同伴的欢声笑语——
“赫尔穆特!威尔说要是你是个女的他就要娶你!”
强壮的军人们推搡着中间那个同样强壮却还长着一张稚嫩脸庞的男孩,他们没心没肺的笑着,男孩也笑着,看起来却有些尴尬。赫尔穆特.泽莫也笑了,开心于男孩的神奇的脑回路,威廉姆斯的脸在篝火的照耀下异常的红——
惨白的尸体。
男孩在树丛中抽搐,看不清面貌的凶手手上拿着军刀,远处他的同伴放下了手中的枪。男孩渐渐的失去呼吸,他的伤口流出血液,他的脸逐渐惨白变青,手中还紧握着什么东西——
泽莫睁开了眼睛,他被闹铃吵醒感觉冷汗流到眼角。
他走出帐篷的时候营地里的士兵已经开始操练起来了,他们在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野外实训。泽莫是回声蝎特种部队的上尉,他手下的军人已经换了不少,是时候吸收新鲜的血液了,于是军方派他带上几个老部下直接加入这次野外实训。给新兵立威,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培养的苗子。
一切本来进行的很好的,除了三天前发生的那件事。
今天是每个星期一次的联系时间,按规定新兵们可以和家人们互通电话。来的都是新兵,十几岁的年纪,还都是恋家的,大概是想着晚上就可以和家人联系,今天的操练看起来都有精神了许多。
泽莫当然是可以不用遵守这些规矩的,但是他还是和新兵们一样,等到了晚上才给家人打电话。
“玛利亚。”他道,虽然心头仍旧一片冰凉,但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嗨,甜心。”玛利亚的声音响起,带着甜丝丝的味道,接着,泽莫听见她在电话的另一头叫着什么——
“威廉,快点过来,爸爸来电话了!”
“最近家里面还好吗?”泽莫问,他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加大,“爸爸呢?”
“爸爸去村子里度假了,你知道他住不惯这里。虽然也是郊区,也是大房子,不过总没有以前的村里住着舒服。”玛利亚道,“家里也没有什么事,药房的工作也还顺利,你照顾好你自己就好了——哦,威廉,你太重了!”
“爸爸爸爸爸爸爸——”电话另一头传来含糊不清的小男孩的声音,“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啊啊啊啊——”
“两个星期之后。”泽莫道,他的声音都透着股笑意,“家里的日历划上十四个红叉,爸爸就到家了。”
“别和他这样说,”玛利亚拿过电话,“他上次用红笔把整个日历都毁了。”
泽莫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但是接着他想起要和玛利亚说什么事,笑容逐渐的淡下去,神色变得悲哀。
“玛利亚,”他道,“威尔死了。”
电话的另一头一阵沉默,泽莫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玛利亚似乎在让威廉自己去玩。
“发生了什么?”她问。
威廉姆斯是他从小的朋友,玛利亚也很喜欢他。小时候他住在村子里,威廉姆斯就住在隔壁,是个瘦小的男孩子,赫尔穆特和他都是独子,虚长他四岁的赫尔穆特总会在他家大人不得空的时候照顾威廉姆斯,事实上,泽莫已经将威廉姆斯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弟弟,威廉姆斯的父母死后都是放假回家省亲的泽莫帮忙张罗葬礼。他的死去对于玛利亚和泽莫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不知道,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泽莫揉着自己的鼻梁,“四天前,威尔失踪了,他早上说要去森林里逛一逛,但是一天都没有回来。我和军队里的人在树林里找了一晚上,第二天凌晨一个新兵在离营地十几里的地方找到了他的尸体。”
“是野兽干的吗?”玛利亚紧张的问。
“除非野兽的牙齿有刀子那么锋利,而且还能开枪。”泽莫道,带着隐隐的愤怒,“有人杀了他。”
“为什么?”玛利亚问,“威尔是个那么可爱的年轻人——”
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了啜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