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应该也会表示高兴罢,背地里却一定会有些紧张。因为……
外头传来院门开启的声响,陆幽立刻打发掉各种胡思乱想的念头。
“谁?”
“少监大人,小的是小鹞儿。”
戚云初留给他的心腹太监禀告道:“刚才探子回来了,说平康坊这下可算是闹出大事了。”
平康坊,拜陆鹰儿与赵阳这两个色中恶鬼所赐,陆幽对于此处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大宁朝自开国至今,一直都有宵禁的习俗。传到这几年间,虽然律令依旧,但执行起来也有了些放松。夜晚冬鼓响过之后,坊外的大街上依旧禁绝行人,可是不少热闹富贵的里坊内部却是灯火辉煌。
而作为诏京城里天字第一号的花街柳巷、风流渊薮,夜晚的平康坊就更是酒肆歌台,门庭若市。更有许多不学无术的宦官子弟,喜好在此宴饮达旦,喝醉了就干脆住在温柔乡里,第二天才摇摇晃晃地离去。
小鹞儿所谓“大事”,就发生在平康坊东北角,一处名为怜花曲的小巷子里。小巷的尽头有一座宅院,住得正是京城名女支柳弄云。
今天夜里,柳弄云的宅邸里正举行一场饮宴,京城不少宦官子弟都欣然出席。正当酒气醺醺,声色靡靡之际,宅邸里突然闯进来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也不说什么话,竟是逮着人就砍!
那二十几名官宦弟子,个个不学无术,转眼间就全都被杀死了。那些蒙面人又抢夺死者身上与宅邸里的财物,末了还放下一把大火,方才从容离去。
这平康坊的房屋鳞次栉比,今夜刮得又是东北风,火势很快就蔓延到了平康坊各处。昔日的花街柳巷,沦为一片火海,一坊之地火光融融,映红了半座诏京城!
听完了禀报,陆幽心里自然明白,那些黑衣人正是东宫派出去的超乘军。
“……太子竟然选择如此报复。”
春蒐围场里的那场行刺,赵昀一直怀疑是萧家党羽在暗中指使。然而他却苦于拿不出关键证据,不能以国法来处置那些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皇亲国戚。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然而赵昀毕竟是赵昀,他是太子,却并不是一个君子。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如果无法以正常的途径来进行复仇,那么他可以不择手段。
前些日子,他已经寻找各种借口,撤换了不少萧家在朝中的势力。却没想到,真正的报复竟如此血腥。
虽然几乎可以肯定唐瑞郎不会牵涉其中,但陆幽还是让小鹞儿差人传话到唐府,询问那边的情况。
一个时辰后,他收到了唐瑞郎的回应,说胜业坊这边一切无恙,不过听说安仁坊那边已经闹翻了天——尚书萧友干的长子,也就是萧皇后的侄子,也死在了柳弄云家。
赵昀这下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只是萧家又该如何动作?
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此血海深仇,恐怕不闹个玉石俱焚是无法收场的了。
陆幽走出屋外,来到视野开阔的院子里。
在那些高大的泡桐树的间隙里,他隐约可以看见远天带着些血色,如同战乱将起的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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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后,次日清晨,东宫丽正殿依旧早朝。
由金吾卫大将军来报:昨夜今晨,有平康坊遭遇百年不遇之大火,烧毁房屋二百余间,死难者逾百人。
这其中,更有尚书萧友干的长子、御史大夫任济康的次子、门下侍中的外甥……将近二十名贵族子弟,葬身火海。
根据初步调查,闯入柳弄云家中杀人劫财的,应该是长期潜伏在诏京城南部诸多荒凉里坊中的亡命匪徒。如今禁军正在大肆搜捕,各大城门也已严加盘查,定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凶徒。
东宫宝座上,赵昀一手支着头,斜睨着眼睛去看站立在阶下的诸位官员。
尚书与御史大夫等人今日全都称病不朝,余下众人尽皆缩着脖颈,战战兢兢一动不动。
这才算是有点儿帝王的尊严!
赵昀满意地微微颔首,旋即又朗声道:“传本王旨意:城南诸坊,藏污纳垢,为患甚矣。今日起,命金吾卫盘查坊内流民。若有匪盗逃奴,一律处死;余者统统驱逐出城,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阶下顿时哗然。然而敢于站出来提出异议的,却终是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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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赵昀坐朝的这段时间里。东宫承恩殿旁的临霜殿内,叶家姐弟二人正抓紧有限的机会,尽量互通有无。
“陆鹰儿夫妇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听完发生在大业坊内的惨祸,叶月珊不禁连声感叹。但是很快的,她又将关注点转回到陆幽身上。
“赵昀果然对你有疑心。他在平康坊内做出如此不计后果的疯狂举动,我担心总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对你。”
陆幽皱眉道:“这其中的厉害,我自然清楚明白。然而我若是扳倒了太子。你这个身为东宫良媛的,又该何去何从?”
“你无须牵挂我。我与太子原本就并无情分可言,他若倒台,我亦有自保的手段。你且不用担心,只需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尽管叶月珊如此宽慰,可陆幽却愈发显得不安起来。
“你入宫来,究竟是何目的。还有那蛊和王公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