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这里,陆幽猛地停顿下来:“蛊不应该是鬼戎巫医下的吗?怎么又变成是他们查出来的了?莫非是在故意推卸责任?”
“唉,先别急着下结论,你倒是接着往下念啊。”
唐瑞郎急得过来抢那本册子,继续往下读了起来。
“这个病人的身体里的确有蛊,而且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古老蛊种。不要说是在大宁朝绝无仅有,甚至就在西戎鬼狄,也至少有两百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药王院的人问那些巫医,有没有办法能够驱除蛊虫,治好这个病人。巫医回答说,这种蛊术在鬼戎已经失传了至少上百年,治好的希望是有,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和金钱。
“于是,在药王院的金援与默许之下,巫医们开始在柳泉城的郊外研究如何解开这种蛊毒的办法。而想要炼制这种解毒药,首先就必须寻找尸体作为炼妖的‘丹炉’……”
读到这里,唐瑞郎恍然大悟:“原来挖那些尸体的目的竟然是制解药!可为什么尸体会‘活’过来了?”
戚云初道:“那和制造解药的步骤有关,你姑且老老实实地看下去。”
唐瑞郎点头,又接着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制作解药的过程十分诡秘复杂。首先,需要有一具新鲜死亡的尸体。然后将几种不同的药材、蛊虫放进尸体里,再滴入病人感染有古老蛊虫的血液。过一阵子再去看,如果先放进去的蛊虫还活着,就意味着这种蛊虫可以克制原有蛊虫的毒性。反之,如果蛊虫死去,就意味着失败。
自从来到柳泉城之后,巫医们所做的尝试不知凡几。然而并没有哪一次真正地见了效,反倒是用作鼎炉的尸体,竟然在几种蛊虫的综合作用之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发现了这一点的同时,巫医们盗取尸体的所作所为也引发了众怒,发生了随后的柳泉城之乱。
骚乱过后,余下的巫医转入地下行动。其实早在事发之前,他们就开始挖掘暗道。如今更是狡兔三窟,从地下自由出入柳泉城,甚至还在无数宦官侍卫的眼皮子底下,继续偷采宗室子弟的血样……
笔录书册到此戛然而止,陆幽与唐瑞郎面面相觑。有一些问题得到了解释,但是又有许多新的问题随之产生——
皇上和宗室子弟体内的蛊毒究竟是谁下的。而康王赵暻又为什么会找上鬼戎巫医,私底下将他们弄到柳泉城来制作解药?
陆幽隐约感觉到了什么端倪,然而比他更快的,唐瑞郎已经抢先说出了猜测的答案。
“既然皇上与宗室都出了问题,那么康王体内是不是也有这种蛊毒?所以他才会这么迫切地想要制造出解药。可他又不希望与其他人共享解药,尤其是太子……”
他提到太子,陆幽眼皮一跳,突然想起了另外一桩很重要的事。
“我姐姐身体里也有蛊,会不会也是这一种?!”
“……你说什么?”
戚云初竟然也有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根据那些巫医交待,蛊有雌雄之别,而这种失传的奇蛊,应该是雄蛊。这意味着此蛊无法在女子体内寄宿,唯独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好让陆幽有些心理准备。
“你姐姐,怕是已经怀上了中蛊之人的骨肉。”
怀孕?!太子的孩子?!
陆幽心里狠狠地懵了一下。
但他还不至于没有常识到这种地步——宫中女子,蒙受恩宠,哪个不睁着盼着能够承接雨露?在不久的将来,一旦太子继承大统,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岂不就是皇帝明面儿上的长子或者长女?
可是,事情果真有那么简单吗?
想到还有那个“王公子”,他不免紧张起来,艰难地启齿道:“我得再去问问她……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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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黄昏之前,陆幽与瑞郎辞别戚云初,离开了柳泉,马不停蹄返回诏京城。大半个时辰之后,陆幽一路进入紫宸宫,往通训门而去。
这个时间,正好赶上宫中用晚膳。按规矩,太子与诸妃向来不在一处吃饭,此刻过去倒也不会撞上。
陆幽熟门熟路地来到临霜殿内,正赶上宫女准备膳桌。他挥手命令所有人暂且退下,又确认了四下无人,这才走到叶月珊身旁,开门见山地发问。
“姐,你……是不是有喜了?”
叶月珊以端坐的姿态抬起头来反问道:“喜?喜从何来?”
陆幽抓了抓自己的脸颊:“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叶月珊迟疑片刻,但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是又如何?我已经是太子的良媛,迟早会有这一天,怎么,很奇怪吗?”
“不奇怪……却也有些奇怪。”
这一路上反复酝酿的话,到了嘴边反倒有些难以启齿。陆幽更进一步压低了声音:“这个孩子,真是赵昀的骨肉?”
“你什么意思?!”不出所料,叶月珊顿时羞怒起来,瞪着陆幽。
最得罪人的话已经说了出来,陆幽也不再吞吞吐吐:“姐,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那个王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