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暻皱了皱眉头,然后才明白过来:“平康坊之事,与我绝无任何干系。不过看那江启光的个性,倒是的确很有可能会做出煽风点火的事情来。”
说到这里,他倒是感慨起来:“江启光的恩公乃是我外公的门生。我听说他少时怀才不遇,很有些愤世嫉俗的念头,因此个性也有些阴冷怪癖。奈何现如今我手下实在无才可用……瑞郎,你们以后可要多多帮帮我这个姐夫啊。”
唐瑞郎虚应了一声,又偷看陆幽一眼。陆幽不理他,只顾着低头戳着碗里的豆腐。
那赵暻却主动为陆幽斟了一杯酒:“听说长秋公最近一直在柳泉城里忙碌,不知道进展如何。”
陆幽谢过酒,淡然道:“那些抓起来的人都嘴硬得很,身体里又都有蛊毒,审了没几天就一个个地死了。余下两个巫医,一个服毒自尽,另一个不通大宁官话,整天神神叨叨的,据说身体里也有蛊,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
赵暻哦一声,继续喝着酒。三人沉默了有一整子,期间唐瑞郎一直都在默默地给陆幽夹菜。
赵暻盯着陆幽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菜,意味深长地感叹道:“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那是当然的了。”唐瑞郎大言不惭,伸手拍了拍陆幽的肩膀,“哥们儿可是过命的交情。若是没有他舍身相救,我这条命啊早就交代在柳泉城里喽。这恩情,两三个鸡腿怎么报得完?来,吃菜吃菜!”
说着,又往陆幽碗里丢了一块烧肉。
陆幽表面上装作很淡定,其实心里面已经炸了毛。他装作捡东西,左手偷偷地伸到桌子下面,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唐瑞郎的大腿内侧。
岂料这唐瑞郎愈发得瑟起来,干脆两腿一夹一耸,将陆幽的手夹在了大腿根儿上。
陆幽冷不丁地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手心一颤,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还伸出手指使劲弹了一弹。
两人暗地里正较劲儿,那赵暻又干了一杯酒,突然发问道:“听说岳母大人正在给你物色娶妻的人选?”
此话一出,陆幽与唐瑞郎都怔了一怔。陆幽表面上自然什么都没有表露,却飞快地撤回了自己的手。
唐瑞郎赶紧打圆场;“我这不是才刚当上黄门侍郎没多久吗?古人云成名成家,成名更在成家前1。这种事,急不来的。”
赵暻笑道:“你还把自己当做弘文馆里的读书郎?姐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开过荤了,你呢?”
唐瑞郎也冲着他笑:“可姐夫不也是等到二十一岁才娶了姐姐吗?”
“唉,这个和那个,根本就是两码事。男人嘛,总有个逢场作戏。再说了,有些事憋不得的,发泄发泄也是好事。”赵暻拍了拍唐瑞郎的手背,“择日不如撞日,待会儿姐夫就带你去长长见识?”
这时只听陆幽笑道:“二位在这边讨论寻花问柳之事,让在下实在好生尴尬。”
赵暻却不以为然:“唉,陆少监有什么好尴尬的。内侍省里的人出入平康坊的可不少啊。再说了,前面不行,不是还有后面……”
“咳咳……”
唐瑞郎赶紧插进来打圆场:“大局当前,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还是晚些再提罢。”
赵暻倒也不坚持,嘿然一笑便就此揭过。三人依旧说回到正经事上面,又聊了有一阵子方才尽兴。
宾主弃船登岸之后,瑞郎与陆幽恭送赵暻离去。
直到远得看不见了,陆幽才长出一口气,沉重道:“他在怀疑我们的关系。”
“是又如何?”唐瑞郎搂住了他的腰,“总有一天要知道的。就像如今,有谁不知道安乐王和长秋公是一对儿?”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陆幽不以为然,“再说了,我可不希望我们变成他们那样。”
“是是,”唐瑞郎连声应道,“我们一定不会分开。”
“你还敢说?你娘不是要为你物色妻室?”
唐瑞郎做无辜状:“我娘是我娘,我是我。她相中的媳妇儿,当然应该她自己去娶咯,关我什么事儿。”
“可是你在朝为官,自然会有很多人过来沾亲带故。若是当娶不娶,岂不诸多得罪?”
“得罪又如何?我像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吗?再说,怕得罪人,那就努力让自己变得没人得罪得起不就好了?”
“……当真?”陆幽凝视着唐瑞郎的眼睛。
“当然当真。”唐瑞郎几乎只差赌咒发誓。
陆幽又瞪了他一阵,紧绷的唇角终于悄悄地弯出了一点弧度。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若你以后胆敢娶妻生子,不……就算是动了这个念头,我一定会狠狠地报复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不用以后,我现在就知道陆大人您很厉害。”
唐瑞郎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嘴角笑意:“好了,说点正经事吧——赵暻这个人,你怎么看?”
陆幽将目光投向北边:“不可信,又不可不信。轻薄而重心机,聪慧却也狡黠。但关于治国的那几句话,倒也说得坦诚……目前看来除他之外,再无其他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