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幽闻言一愣:“莫非,你是想——”
“没错。”唐瑞郎正色道:“我想主动请缨,去打这场仗。”
陆幽依旧回不过身来:“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
“……”陆幽终于“噌”地一下站起来:“我不许!”
唐瑞郎打趣道:“你莫非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谁知陆幽竟然点头:“你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
“那又如何?军神也并非与生俱来。霍去病十七岁抗击匈奴;孙仲谋十八岁坐断东南。我虽是文官,但熟读兵法武经。论韬略,又何曾落人下乘?况且我也自幼师从天吴宫,论及拳脚功夫也未必会输给紫宸内卫,完全有能力自保!所有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平心而论,我唐瑞郎有哪一点当不起这个大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幽急于打断瑞郎:“你反过来想想——也许赵暻也正在期待着你出征。他不是与那些鬼戎巫医有联系吗?也许他暗中早就和鬼戎王族达成了默契,所谓的征战只是一场圈套,他会暗中设计故意让你死于沙场……那样鬼戎得到西南的土地,而赵暻则铲除了异己!”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唐瑞郎以一句俗语搪塞过去:“说实话,鬼戎此番进犯,恐怕还带有些试探之意。若不及时还以颜色,只怕被蛮夷小国欺上头来,更惹得四邻觊觎、海内生波……则悔之晚矣!”
陆幽却依旧固执道:“就不能换个别的人选吗?我看内飞龙卫将军吴彻就可以。”
“……你相信吴彻,难道就不相信我?”
唐瑞郎口干舌燥,干脆放弃劝说,反问陆幽:“佐兰,你说实话。不愿我去,是不是舍不得我?”
陆幽张了张嘴,但还是将别扭的话咽了回去,然后用力把头一点。
唐瑞郎温柔一笑,随即轻轻搂住陆幽肩头。
“佐兰,还记得当初在国子监里的那些日子吗?我们说过很多很多的事,还提起过以后的梦想。你说你要做一个和你爹一样的好官。而我,我说过什么?”
“你说……”
陆幽的视线,仿佛穿过面前的人,看向了极为遥远的方向。
“你说,自己恨不得不能生在太祖太宗手中,东征西伐,做个元勋功臣,令八荒来服,四海无波。”
“是啊,八荒来服、四海无波。很厉害是不是?”
唐瑞郎重复这八个字,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
“可如今,我却不得不沦陷在这与帝王互相猜忌的内耗之中,这黄门侍郎当得真是索然无味。所以我还是要去,为了戎泽、为了秋公和南君,为了唐家,更为你和我自己。对不起,佐兰……这一次,我恐怕要任性而为了。”
陆幽知道自己说不过唐瑞郎,可是心里头依旧有一千万个不愿意。他怔忡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道:“你要去,我跟你去!”
唐瑞郎笑着把手移上去捧住他的脸:“你傻啊?你我都走了,还有谁坐镇在诏京城里?谁来保护你我的姐姐,谁来监视赵暻的一举一动?”
“……”
陆幽闷不吭声,心里却已经是恼极了。他用力打开唐瑞郎的手,发出清脆的一声,然后自顾自地起身,走出到丽藻堂外。
骤然清冷下来的室内,只留下唐瑞郎一人,惊愕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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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些时候,唐瑞郎觐见了景徽帝,阐明自己愿意领兵前往平番的意图。
对于唐瑞郎的主动请缨,赵暻起初没有同意,甚至还搬出“唐家不可绝后”的说法来作为搪塞。然而中途门下侍中江启光闻讯赶来,私语几句之后,赵暻的态度却又有了截然变化。
黄门侍郎唐瑞郎,是日便被委任以行军大总管之职,与左领军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调集步骑前往云梦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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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唐瑞郎往胜业坊的家中,将出征的决定告知与父亲唐权,却向母亲隐瞒,只说自己要出京办事月余。
交代完要事,赶在宵禁的鼓声响起之前,他再度出门,趁着月色重新赶往开明坊的药园。
陈眉儿兄妹将他迎入门内,也没说几句话,他便径直往书房走去。
房内亮着灯烛,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正在灯下看书。
唐瑞郎并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口。最后还是陆幽主动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唐瑞郎却道:“是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陆幽不与他逞口舌之能,径直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午时,饯行之后就走。此刻特使已经启程,先往西南各军镇增调兵力与粮草。待我等率轻骑赶赴云梦沼,一鼓作气,大破鬼戎。”
“……”
陆幽闻言不语,将手上书卷一搁,眉间隐隐有忧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