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祁。”沈故夕抵着木门,背对着唐祁轻唤。唐祁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他站在台阶下,仰头看木板搭起的台子上背对着自己的沈故夕,弯着眉眼应他,“我在。”
我在。
沈故夕轻笑,“会一直在么?”
唐祁看着他,“当然,会一直在。”眉眼温和,仍旧是当年翩翩公子,温雅无双。
沈故夕不说话了,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阳光投进房内,隐隐间尘埃飞舞。门口风铃叮咛轻响,从窗外看出去,大片曼珠沙华迤逦如虹,沈故夕垂眼去看,唐祁微仰着头,笑容云淡风轻。他收回目光,往拉了帘子的,黑暗的内室去。
“哧”,火折点起书案旁的灯,燃起的火苗摇曳着映亮案上摊开的长图,沈故夕一眼看过去,呼吸一窒。
花海里红衣黑发的青年,静静摊开的图画,宣纸上绘画者题的《凤求凰·琴歌》,以及,被火灼烧过的一半花海。
沈故夕怔怔看着被火焚过的一角,只觉得满心满肺都是水,不敢用力呼吸,怕一呼吸,就要将自己溺死。
“可惜被烧了一半。”身后拥过来的温暖怀抱,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纠缠不清的人。沈故夕指尖捏着那图,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唐祁伸手去握住他的手,“现在想来,当时题的字真是不吉利。”他松开他去拿旁边的笔,蘸了用来印章的红颜色,在纸上轻轻划动。
“怎么是“不得于飞”,我们,该是要举案齐眉的。”
同样的字迹,血红的颜色,写在宣纸上,仿佛浸泡了绘画者的血,一字一字,都是执念。
是极俗的诗句,题在画上,映着红衣,却如在心上打了一个烙印,一笔一笔,刻进了骨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沈故夕静静看着,直到唐祁收笔,他笑起来,“唐祁,我记得这句话你说过。”
“是么?”唐祁微笑,“那不一样。”
沈故夕挑眉看他,“哪里不一样?”唐祁垂眼,“你岂能不知?”笔尖刷在沈故夕修长的指尖上,染红漂亮的指甲。沈故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指尖都被染成血红,像方才捏碎了一朵曼珠沙华,花汁浸开,大团妖娆。
一室寂然。
许久,唐祁放下笔,拥着沈故夕。沈故夕眉眼不动,“唐祁,今晚是朔日。”
“那又怎样?你的蛊不是解了么?”唐祁温和微笑着答。
沈故夕不说话,低头去看案上的画,衣领里拉出一截雪白的脖子,诱人犯罪。唐祁眯眼看了半晌,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你什么时候还我的账?”唐祁笑眯眯。
沈故夕瞥他一眼,冷笑,“唐祁,你别得寸进尺。”
唐祁笑,将头埋在他脖颈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你沉睡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沈故夕顿住,“什么梦?”
“梦到一切都没有发生,落英山庄里你靠着我喝酒。然后……”低低的笑声流出来,“然后水到渠成,你终于还了我拖欠这么久的账。”
“……”沈故夕耳朵飞快红起来,他向后一肘子撞开唐祁的怀抱,瞪着他,“唐祁,我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就是在做着你的龌龊的春梦么?!”
唐祁抚着扇子笑,“夕,你要知道,作为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我憋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故夕冷睨着他,“那在我之前,不知道唐大门主是怎么解决“正常需求”的!”
“好浓的酸味。”唐祁轻笑,“在遇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我还会有欲望这种东西。”
“哦?是么?”沈故夕眯眼,“对着沧海也不么?”
唐祁气定神闲,“自然。我从不觉得自己可能亵渎了她。”
“……”沈故夕气得说不出话,“是,只有我才让唐大门主感受到人间龌龊事。”
唐祁坐下,交叠双腿,听他这么说,笑着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这是龌龊事了,分明是你在说。”
“哼!”沈故夕背过身,省得见到那张笑眯眯的脸气晕过去。
唐祁看着那个赌气的背影,笑,手指轻轻磨挲着白玉扇柄,“喜欢么?”
沈故夕没有回过脸来,“什么?”
“这里。”
“……”沈故夕不说话,许久,“……费心。”
“呵。”唐祁笑,转眼去看窗外开得正盛的曼珠沙华。
真是只别扭的妖精啊。
“唐祁,今晚我们不回去好不好?”突然提出来的要求让唐祁转回脸,他看着那个仍旧没有回过身的妖精,“……怎么?”
沈故夕转身看着唐祁,墨黑的眸子干净如新,“我们不回去吧,今晚。”
唐祁一窒,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