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寂静的夜色里利器没入血肉的声响清晰可闻,沈故夕被唐祁抱在怀里,以无比珍惜的姿势。他敛着眼睛,唇角牵着最完美的微笑弧度,依偎在唐祁怀里,看起来脆弱又安静。
他苍白的手臂,曲在唐祁胸口,握住匕首的柄,那匕首,正扎在唐祁左胸,对着心脏的地方,由前而后贯穿而过。
鲜红的血液慢慢沁出来,染红唐祁的白衣,唐祁抱着沈故夕,微笑不变。
“消气了么?夕。”
沈故夕抬眼,盯着唐祁墨黑的眸子,那里面温和柔软,极深极浓的一片宠溺,没有惊讶,甚至没有哀伤,除了笑意,一无所有。那样的神色,仿佛一开始就知道他将要所做的一切。而他对他的计划抱着纵容的态度,一步一步,陪自己走到这最后的一步。
那样的眼神,让沈故夕觉得自己无比狼狈。
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下,所有的心计都是靠他成全。
他给了他所有的纵容,包括性命。
鲜血溢出唐祁微笑的嘴角,唐祁阖上眼睛。
“夕,你开心么?”
你开心么?
这样被你主导的谋杀,我怎么会开心呢?
温热的血顺着匕首柄蜿蜒着流到手臂上,那样暖的温度,比拥抱更贴近。
我把一切都还给你,这样,你开心么?
39.了断
扬州,万象楼。
漆黑的天幕被火光映亮,兵戎相接的声音在暗夜响起,蓝逸一面指挥人挡住不断攻进来的杀手,一面让人去灭莫名其妙燃着了屋子的火,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看到云绝还事不关己的坐在庭院喝茶,气得七窍生烟。
“喂!还不来帮忙!小爷就要被这帮龟孙子烦死了!”挥剑格开身旁的大片箭雨,蓝逸大吼。
云绝安然坐着,慢悠悠喝茶,一双琉金眸似笑非笑,“你不是玩儿得挺开心么?”
“玩儿?这是玩儿命吧这?”蓝逸无奈。
云绝看着他,笑,“不用那么拼命,唐祁那只老狐狸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了。你看……”他微扬起下巴指指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出现在万象门四处的黑衣人,“他养了那么多杀手,你以为都是吃闲饭的?呵……他和他家那口子相爱相杀,你去凑什么热闹?”
“咦?”小白蓝兔子表示无法理解。于是蓝兔子的饲主开始耐心辅导,“沈故夕不过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出了这口气,一切也都好了。他叫来的人,无非就是他弟弟的人马……啊对了……”云绝无奈看着蓝逸茫然的脸,“你知道他弟弟是谁么?”
蓝兔子摇头,茫然的表情可爱得饲主忍不住啊呜一口啃上去,啃饱了才放开,“沈魄白,幻谷的谷主,你知道了吧?”
“幻谷?就是那个专门培养特异人的变态的地方?”蓝逸叫起来,“他这么厉害?可是那时候沈故夕被软禁的时候,也没见他来救沈故夕啊。”
“这我可不知道。”云绝伸手,漫不经心挡开飞过来的流矢,眼睛扫过不远处打得不可开交的杀手,微笑,“你既然被唐祁任命为锦瑟堂主,也该知道唐祁的实力有多强……他岂是那种可以让人摆布的角色?呵呵……”他盯住蓝逸陡然沉下去的眸子,“你知道吧……在这世上,没有他的默许,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的人,几乎没有了呢。”
火光映上云绝的脸,跳动时明暗交替,那双琉金的眸子暗沉如夜,“沈故夕能这么轻而易举布局支开唐祁,大概也是他的配合吧……老实说,他太可怕了。”云绝看着蓝逸轻笑,“连最爱的人都要算计进去,就算是为了让人回心转意,也做得太过了。”
他支着手,撩着蓝逸的发,“你猜,他有没有赌上他自己的性命?”
火光映红半边天空,云绝的声音在燃烧的声响里低沉去呓语。
“连万象门都打算赔出去么?唐祁,你还真是个疯子。”
万象门那边闹得不可开交,春日谷里却是寂静如死。
暖红的灯笼浮在湖面,荡漾金色红色的波光。开满曼珠沙华的湖岸,两个身影偎在一起,看起来亲密又温暖。
只有沈故夕知道自己如今有多冷。
唐祁的血液流遍他们紧紧挨在一起的前襟,迅速冰冷下去,湿润粘腻,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沈故夕维持着偎在唐祁怀里的姿势,不动也不说话,只有一张脸苍白若死,仿佛被一刀捅在胸口的人,是他而不是唐祁。
预料之中的身体的疼痛没有来临,那些所谓性命相连的解释都开始分崩离析。沈故夕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嗓子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几乎觉得,自己连为什么都说不出来。
“唐祁……”最后冲口而出的声音奇怪得不像自己的声音,沈故夕揪住唐祁胸前的衣服,抖着身体抬头看唐祁的脸,一双漆黑的眼睛,要望进人心的最里面。
唐祁已经只剩一口气,却还是笑着看他,神色深情,却早已说不出话。
沈故夕痉挛着手指去抓唐祁的衣领,“唐祁……你做了什么?”同样的话,那时候唐祁也说过,此时角色调转,沈故夕只觉得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几乎窒息。
唐祁不说话,事实上他也无法再说,他只是笑着看沈故夕,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里的慢慢涣散的光华,沈故夕几乎就要以为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