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碎了倒还能用,显示是另一个陌生号码,这次林希言按了接听,对面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声音。既然打电话的人不说话,林希言也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急促的喘息,韩路:“林队,你在哪?”
林希言反问:“你在哪?”
“路上。”
“什么叫在路上。”
韩路声音更急促:“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林希言一愣:“怎么了?”
“我走不动了。”
林希言拦下好几辆车,司机眼神稍微好的,看见他血流满面的样子都不敢停。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仗义的司机,却非要热情地送他去医院。在林希言反复请求下,司机才勉强答应按他说的地点开去。
车到了一条僻静小路,僻静但不偏远,前面是热闹繁华的商业街。林希言下了车,浑身疼得厉害,受伤的膝盖用不上力,只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边走边找韩路的人影。
路边有个公用电话亭,林希言走过去,看了一眼电话上标刻的号码,和韩路打来时的号码一致。他低头往地上看,一串刺眼的血迹留在人行道上,电话亭的玻璃门上还有半个模糊不清的手印。林希言心头一紧,脑子又浑起来,皱着眉往两边看,即便从七楼掉下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晕头转向。
韩路在这里打电话给他,现在不见了踪影。当然,电话亭目标太大,像韩路这样惯于谨慎行事的人打完电话一定会离开,找更隐蔽的地点藏身。林希言努力集中精神,仔细分辨地上的血迹。从血滴溅落的形状判断韩路往哪个方向走。他离开电话亭,十分困难地走向对面的小巷。韩路没有告诉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也许是电话里说不清或者当时情况紧急,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林希言好不容易挨到巷口,忽然感到左脚被人一把拽住。他大吃一惊正要反击,随即听到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说:“是我。”
林希言听到韩路的声音,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憋着的一口气松了之后顿时又头晕目眩,也挨着墙一屁股坐下来。
韩路吃惊地问:“你怎么搞成这样?”
林希言抹了把脸:“你有闲心问我,你怎么回事,不敢走夜路还要老子来接你。”
小巷黑漆漆的,林希言也看不清他什么情况,喘了口气才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找到小继和谢玲啦。”
这个消息简直是惊喜,林希言问:“他们在哪?”
“梁家别墅。”
“他们去梁家别墅做什么?”
韩路:“多半不是自己愿意去的,他们落在潘家两兄弟手里啦,听姓潘的口气,好像要杀人灭口。”
“你不早说,我们现在赶过去来不来得及?我让许飞通知刑警队过去救人。”
“别急着报警。”韩路按住他的手说,“报警没用。”
“报警没用什么有用,你有吗?”
“我也没用,你只要一报警,我打赌姓潘的就能知道。”
“你怕得快尿裤子啦,滚回去吃奶吧,老子不信邪。”
“不信邪,得信这个世道。做人不要这么天真了,他们有把柄在我这,不会这么轻易杀了小继和谢玲。”
林希言不信:“屁把柄。”
“梁峰走私汽车的证据。”
“你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没有我不会编吗?”韩路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通讯录给林希言,“我头一次去梁家摸来的,看看这些人,我查过,都是和梁彭礼有关系的党政要员,市级领导和关键部门的负责人。这几个……”他指着上面用红笔打钩的名字,“海关、边防、商检、港务,说和梁峰没有暗地里的关系,你信吗?”
“你想怎么样?”
“手机给我。”
林希言掏出手机给他:“打给谁?”
“梁峰。”
林希言惊讶:“你怎么有他的电话?”
“他家的,我刚不是往你手机上打过吗?”韩路拨了个号码,林希言恍然大悟,这种小聪明韩路总是信手拈来。电话通了之后,他说:“找梁峰。”
“峰哥不在。”那边的回答十分冷淡,是潘振英的声音。
“没事,你转告就行了。”韩路说,“谢谢你们刚才的款待,有好东西过两天给他送去。我朋友在你们那好好招待,别东西到了不见人,大家闹得不开心。”
“你威胁我。”潘振英说,“你有什么筹码?”
“也没什么,原副市长丁励君,市打私办主任毛国尊,国税局副局长沈岢,这些都是峰哥的老朋友了,朋友做的这么不光不彩,怕被人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知道的,话只能点到为止,多嘴的人都不长命。”韩路说完把电话挂了。
林希言瞪着他。韩路倒悠闲起来,把手机还给他。
“骗人累吗?”林希言问。
“比偷东西轻松。”
“他们能信?”
“宁可信其有。我能说出名字,保不齐就有确凿证据,他们不敢杀小继和谢玲。”
“但愿如此。”
韩路:“我本来不想掺和这事,去梁家只为求财,偷一笔让他吃个哑巴亏。我跟你说过,我在梁家别墅遇到谢玲,根据我们一路调查下来的结论,她是宋良和阿芳的外孙女,谢玲出现在虞家花园,又出现在梁家别墅,你不觉得太巧了?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让这两件事串在一起。”
“你是说,谢玲也在找梁彭礼父子贪污受贿走私腐败的证据?”
“不过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又沉默,林希言说:“我遇到胡风了。”
“什么!”
“你以为我这一身伤是哪来的?”
“你和他过招了?不可能,胡风手下怎么还能有活人,你吹牛的吧。”
“放屁,他是西门吹雪啊?”
“他欧阳锋。我好奇,你怎么逃出来的?”韩路往他身上乱摸,“没留下残疾吧?”
林希言此刻的形象万分狼狈,从阳台上被胡风扔下来这种话实在是说不出口,特别是对着韩路更难以启齿。韩路见他不吭声,也识相地没再追问。林希言:“你刚才电话里说走不动了什么意思?这不是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