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不,圣上怎么会不明白?
圣上是有意为之,但圣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义王看着那站在门口的男人,想起他快马加鞭赶到京都去见陈老太师,拜托陈老太师进宫为北疆之事斡旋的时候,陈老太师对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圣意难测。”
真的是,圣意难测……
这时,外头突然仓惶进来一个太监,义王认出,那是仪元殿最得力的太监。
“禀圣上,四皇子现在就在仪元殿外求见!”
太监这话一说完,义王和男人就都齐齐一怔。
义王瞪大眼,怎么回事?按照迎接的规程,这会儿四皇子应该还在东门外才是,怎么就跑到仪元殿外了?难怪太监一脸匆忙惊惶的,这明明应该在东门的皇子突然跑到仪元殿来!
男人皱眉,神情冷凝了下来,“宣!”
“遵旨!”
随后,一身黑色紧身白色软甲脚蹬紫云靴的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就慢慢的走了进来。
青年面容俊美至极,神态温雅,行走间洒脱随意,眼眸漆黑,但若是仔细凝看的话,就会发现,青年虽然面带浅淡的笑意,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是幽深的让人发冷。
青年进来后,恭敬跪地,低声道,“儿臣明远拜见圣上,拜见义王皇叔!”
男人盯着跪地的青年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道,“你特意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是,儿臣有要事想奏明圣上。”青年,也就是四皇子齐明远说罢,微微抬眼,看了眼一旁的义王,低声道,“儿臣想单独奏明圣上。”
男人盯着齐明远半晌,才偏头看向义王,“义王,你先跪安吧。”
“是!”义王恭敬做礼,倒退着退出了仪元殿,退出前,义王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跪在帝座下的齐明远,眼里有些忧虑,莫名的直觉,四皇子齐明远要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说吧!”男人背负双手,踱步走到齐明远跟前,“你避开众人耳目,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齐明远跪地,恭敬拱手,抬眼看着男人,“儿臣想过继给义王为子。请圣上成全!”
男人闻言,一怔,随即,眯起双眼,神情里已经有了怒气,但男人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齐明远看着男人,眼神无畏无惧,神情平静,微微提高声音道,“儿臣想过继给义王皇叔为子,请圣上成全!”
男人猛然抬脚,就是一踹,怒道,“逆子!”
齐明远身形不动,硬生生的挨了这一脚,依然抬眼直视着男人,语气不急不缓的低声说道,“父皇,母妃生前最后的心愿是回到距离她最爱的男人最近的安谧谷,父皇您最大的愿望是将当初逼死母妃的人一一杀死,而儿臣,只愿能与儿臣所爱的人携手一生!”
男人听罢,眯起双眼,盯着齐明远,冷冷问道,“你所爱的人不是世家女子吧?”说到此处,男人冷冷一笑,“莫非还是平民女子?”
齐明远神色平静,只是反问道,“父皇,若母妃当初只是平民子女,父皇会如何?”
男人沉默的盯着齐明远,“就算过继给义王,义王也不会让你娶一平民女子!”
“但至少,我可以摆脱父皇您所设下的这一局棋!”齐明远淡淡说着,“轩字皇子可以离开嫡系族谱!皇室就勿需担忧那预言了。这个结果,我想对太皇太后,对皇太后,对世家来说,都是最好的。”
男人沉默着,没有言语。
而齐明远依然平静的说道,“父皇,儿臣从未忘记过母妃离开的那个夜晚,我曾在母妃坟前发过誓,我会让害死母妃的人付出代价!这么些年来,儿臣一直都在做这些事,帝座太高,太远,儿臣不想登上那个地方,它不能让儿臣做想做的事情,父皇,您在帝座上,您最该了解的,不是吗?”
男人听罢,只是沉默转身。
齐明远静静的看着那一步一步走上帝座的男人,唯有走上帝座,唯有坐上帝座,才能明白——什么叫做高不可攀,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
那是天下最高的权势,可拥有最高权势的男人,也同时被权势桎梏着!
——一个不能为所爱的女人报仇的男人,一个为了给心爱的女人报仇必须忍耐蛰伏的男人……
“如果,不应予呢?”男人坐上帝座,低头看着跪在下首的齐明远,缓缓问道。
齐明远闻言,只是拱手一拜,随后慢慢起身,微微抬头看向帝座上的男人,神情平静,“您会应予的。”
男人微微挑眉,“哦?”
齐明远嘴角弯起了笑,笑容看上去极为温和,“您会答应的。”齐明远话音刚刚落下,外头太监就匆匆进来跪地禀报,“禀皇上,南疆和江南道发来急报!南疆的蛮族暴动,江南道的盐洞百姓冲击了盐局!”
紧接着,又有太监冲进来跪地禀报,“禀皇上,京都十二营有六营兵士正在集结!”
男人沉下了脸,缓缓转头看向了站在下首,一脸温和的齐明远,男人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是赞赏,也有些忌讳,随后,男人挥手,让下头两个太监退下。
接着,男人看向温和笑着的齐明远,缓缓说道,语气很平静,“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