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琪眼里的一颗泪不争气地落下,他竟在这时候还不敢说出心中埋藏最深的话吗?
“我好像又有些乏了。”梁景生的觉得眼皮越发的重了。
“你别睡啊。”瑶琪含着眼摇晃着梁景生。
屋外的杨晓月咬着唇,强忍着泪。
“娘,是爹爹醒了吗?”梁浩远一看到杨晓月出来,就迈着小腿奔过去抱住,奶声奶气地说。
杨晓月反抱着梁浩远,艰难地说:“小浩乖,别吵到爹爹。”
“小浩很乖的。”梁浩远从杨晓月的怀里挣扎着,小声说:“小浩不吵,小浩想见爹爹。”
杨晓月放开梁浩远,竟看到他的眼睫上挂着颗要落不落的泪珠,她轻轻地给他擦了泪,温柔地说:“让爹爹休息一下好吗,一会娘再带你去看爹爹。”
杨晓月温柔地抱着梁浩远,静静地听房里的声音,当她听到“最后心愿”的时候,不知怎地突然脑中闪过一样东西。
“小浩,我们去给爹爹拿东西好吗?”
“嗯。”
杨晓月望了眼房门,抱了梁浩远用最生平最快的速度朝外跑。
屋里的瑶琪还在努力地阻止梁景生睡去,他后悔没有背着梁景生去将丁慕言带来,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梁景生抱憾终生。
突然门被推开,“吱呀”的一声响将已经提心吊胆的瑶琪吓了好大一惊。霍地回首,他竟看到推门的人是杨晓月,但见她手上捧了一样东西,青青绿绿的不知是什么。
“唉,嫂子……”瑶琪摇头,杨晓月终究忍不住要看梁景生最后一面吗?
“这,这东西,我想是相公很重要的东西。”杨晓月望着床上的人,喘着气说。梁浩远正抱着她的腿,撅着嘴往里看。
瑶琪看了梁景生一眼,很重要的东西?难道是丁慕言的东西?他急忙走到杨晓月面前,一看,是一件长衫。瑶琪将衣服抖开,色如春山,长度倒与他相当,肯定不是梁景生的东西,他暗想这必定便是丁慕言的衣服了。
瑶琪暗叹口气,在杨晓月惊诧的目光下将青衫披上,意外的合身。
杨晓月瞪大了眼,掩住嘴抖着声音说:“你……这衣服……”
其实杨晓月也不明白这青衫的秘密,她只是几次无意中看到梁景生时而神色哀戚时而恋恋不舍地看着这青衫,一看便是许久,事后还要将它藏起来。杨晓月不懂为什么,只是暗暗以为其中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像爱。从那以后,她似乎明白到梁景生对她只是温柔与怜惜,无关情爱。
“这衣服不是我的。”瑶琪明白杨晓月在激动什么。
瑶琪将衣服扣好,向房里踏进一步,低沉着声音唤道:“三思,三思。”
每唤一声,瑶琪便向里面走一步,终于梁景生向房门的方向望去,半睁的眼努力地想要看清逆光而来的人。那一身青衣对他来说是那样熟悉,好似带着一股温暖,有如春临,梁景生缓慢地皱起眉又弯了嘴角,似哭似笑,浑浊的眼竟闪动着水光。
“三思,我来看你了。”
躺在床上的梁景生,使劲地伸出干瘦的手,想要抓住他。他想要呼唤青衫主人的名字,但是现在的他所有力气都使在伸出的手上,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梁景生的脑子大概已经糊涂了,竟记不起那青衫早被他藏起来,又如何能够被它原来的主人穿在身上。
梁景生想要大笑,笑他自己愚昧,原来无论他如何想要遗忘,如何自欺欺人,丁慕言都从来没有从他的脑海中消失过。幸好,这个他爱着的人,在他生命最后一刻陪伴了他。梁景生的身体开始脱力,手渐渐下落。
瑶琪忍不住地掩了脸,不敢看梁景生。突然梁浩远从倚在门边暗自垂泪的杨晓月脚边蹿进房里,因为他看到他的父亲向他们伸出手来,他觉得这是在招唤他,像以前父亲见到他时候的动作。
“爹!”梁浩远越过瑶琪朝梁景生跑去,手上下挥动着,样子高兴。
梁浩远的一声脆喊,不但惊了杨晓月与瑶琪,连气息渐弱的梁景生也被惊得眼皮一跳。梁景生最后的眼光落在了梁浩远的身上,入目尽是可爱娇憨。
一瞬间,梁景生忘却了愧对梁母的不安,忘却了辜负杨晓月的无奈,忘却了爱而不得的痛心,他呆滞的眼望着娇憨幼小的梁浩远,他的儿子还这么的小,而他却这么自私,竟舍他而去。他怨了,怨他命太短,不能陪伴看顾他的儿子长大。不过刹那,梁景生脑中已经一一浮现过梁浩远从呱呱落地到如今的样子,而那些可爱的笑脸边上却很少有他,原来他竟错过他孩子的成长。他的一生不能算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而这一刻他想要做一个好父亲,他想要让他的孩子快活地长大,可惜他太过自私,如今已无弥补的机会。
梁景生的手终于完全落下,眼中闪出一抹亮光便暗淡下去,一颗泪溢出,没入鬓间。
“爹,你别睡啊,上次你可是答应过陪小浩玩的。”梁浩远第一个来到梁景生身边,小手抓住梁景生垂落下来的手摇晃着说。
“相公!”杨晓月扑到梁景生身上,悲切地哭着。
瑶琪站不住跌落地上,面上泪痕半干。有什么情值得人生生消磨了一条命?瑶琪想笑,溢出的笑声却变成了细碎的悲鸣。
“娘,你们怎么哭了?爹爹为什么还不醒?”梁浩远皱着小脸,眼珠子沾在睫毛上要掉不掉,好不可怜。
杨晓月抱住梁浩远,将他的脸埋在怀里,抽抽噎噎地说:“小浩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