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怎么说起这个,林珏愣了一下,心里吁了口气,还是把那盒大果粒拿回了手上,含糊着回答,“喝是喝了。”
“其实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学习又费脑子,多补充点蛋白质和钙质很重要。”闫稑笑笑,“不是说了不客气吗?”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林珏总觉得自己相当别扭,扭捏得跟女孩子似的,为此更是烦心。他笑得有些无力,“我只是不习惯欠着别人就是了。”
闻言闫稑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他看向林珏,笑容中带着些许歉意,“我也是。”
林珏用了两秒钟来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遂即面色一点一点变得比原先更加白。
窗口那边的大叔喊着,“同学,你们的卤肉饭好了!”
闫稑起身去把他们的晚餐端回来,然后又去端了附赠的冬瓜排骨汤。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沉默着,谁都没有先说话,好像谁一开口,就会打破这个维度捣乱整个平衡。
吃完饭,将近八点钟。
林珏想起自己还有作业没有做完,就拒绝了闫稑带他参观校园的邀请,“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可看的,而且要是打扰了在哪个角落里谈恋爱的情侣可就不好了。”他说着玩笑话,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的笑容有多牵强。
启天楼前的广场风特别大,让他的话一下子就被风送走了,显得飘忽不定。
闫稑犹豫了一会儿才能让自己抬眼看他,“我送你去搭公车吧。”
“不用了,又没有分岔路,一路走过去就是。”几乎是条件反射,林珏立刻就这么回答说。
闫稑的眉头皱起来,好像被溪流冲刷过的浅滩一样平缓而波折。心底应该是有着什么想说的,可是他知道那是心里话,应该放在心里的话。
林珏最后点了一下头,好像是在跟自己确认着什么,然后抬起手做了一个再见的动作。
闫稑的身子没有动,眼睛却随着他的身影转开。
他往台阶下面走,每走一步,闫稑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就更加深刻。后来他还是忍不住转身退了回来,隔着两级台阶抬头望着他,说道,“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
闫稑的喉咙一紧,半晌才说,“没有的事。”
林珏的话没有说完,他继续说,“原先听说我这类人,是有一定识别同类的天赋的,可是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真是抱歉,我……对不起。”
他说完对不起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被拒绝了,可是不想就此断了联系,那么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来弥补呢?啊,是了。林珏想起了吴佑威跟他说过的话,那么,就做朋友好了。就做普通的朋友,这样没有关系吧?
也许真的是风太大,林珏的脑子有些乱了,这题目太难了,他一时找不到公式来演算解答。
闫稑低着眼睛,看的其实是林珏落在地上的影子。他的衬衫和头发都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影子看起来并不太稳定,就跟他的声线一样,或许甚至跟他的心思一样。
或许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一句“其实”,闫稑知道这才是符合一般规律的。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只要他说出一个“其实”,就能够迅速宽慰林珏,看到他干净清秀的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惊喜,那表情应该远比现在要令人舒心得多。
闫稑紧抿着嘴唇,仿佛在克制着什么,后来他微微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没事的。”
chapter 22
林珏觉得,自己的初恋比首府的春天结束得还要快。首府的春天,是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枝头上抽发出来的嫩叶,转眼就已经绿树成荫,而他的初恋,是还没来得及告白,就已经被对方拒绝。
到底是在哪一个时候被发现的呢?那个在雨天里不被控制的拥抱,还是某个不符合一般范畴的眼神?
有一个词叫“无用功”,字面上看起来是浪费了能量做出来的徒劳,可是林珏知道这个词的准确定义:无用功又叫做额外功,在物理学中,把完成某项任务时有实用价值的功,叫做有用功;把其他无实用价值而又不得不做的功,叫额外功。
是没有实用价值,却不得不去做的功;是明知道没有意义,可还是没有办法放弃的事。
好在他还是有事情可以忙碌——生物竞赛会在五月份进行。生物是他最擅长的理科科目,早在三月份就已经报了名。跟数理化的全国联赛不同,生物是不准许高三学生参加的,所以获奖的几率非常大,林珏列了一个完整的计划表,每天的作息时间都按上面所写的严格执行。
这天他攒积了几道不太清楚的题目,趁着五一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去教师辅导室找指导老师解答,没想到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人。
这人叫唐颖亮,是学校的知名校友,在学校行政楼大厅的荣誉榜上还有此人的照片。那张照片应该是挺久以前拍的了,不过真人看上去却没怎么变,还是一样挺拔英俊,又带着一些懒散的气质——林珏又想起了闫稑。
按照唐颖亮毕业的年份来看,他现在应该也有三十来岁,可也许是搞艺术的关系,看起来给人颓废又灵气的感觉,有很多虚化了年龄的地方。他坐在一张转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边说话一边婆娑着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那应该是沉香制成的,林珏隐隐闻到了香味。
林珏见到他时,因为他过于英俊的外表而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跟坐在他旁边的生物老师打招呼,“老师。”
“啊,有事?”胡玉山侧过身子,见到学生手里拿着学校印发的竞赛题库和笔,就知道了他的来意。他左右看了看,指着一边的椅子,“拉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