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手有脚,不会自己挣钱?”
“我想啊,可我没身份证,他们都不要我。”
林希言:“我正想问你,身份证哪去了?”
“我家生多啦,报不上户口,我压根没身份证。”
“你到底能有几句真话,满嘴胡说八道,我好骗是吧。”
“真的。不信你去查。”
“你都说没身份证了,我上哪查去?”
面馆灯火通明,地方虽小五脏俱全。林希言找了空位坐下,抬头看时,韩路早已坐好,拿着筷子在那等吃。林希言现在对他是没脾气,这混蛋一表人才人五人六,好吃懒做不说,插科打诨撒泼耍无赖样样在行,而且完全不在乎面子问题,什么场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林希言平静地问:“吃什么?”
“牛肉面加卤蛋,牛肉双份,重辣。再来两个小炒,有啤酒吗,最好是冰的……”
“两碗牛肉面,其他什么都不要。”
韩路知足常乐,也不反对,一边玩筷子一边说:“林队,我发觉你不会享受啊。”
“我享受个屁,你他妈吃东西不掏钱,倒是真享受。”
“一碗牛肉面而已,你堂堂反扒队大队长不会请不起吧。”
“少废话,吃完跟我回队里。”
韩路挣出一张悲伤沮丧的脸来:“你还要抓我?我又没干什么坏事,要说我偷东西,我也没偷着啊。最多是摸了那女的一把,她长那样,摸她一下我还吃亏了呢。”
“你刚不是说要自首吗?”
“我就那么一说,不说自首,你还不把我胳膊折了?你他妈下手狠着呢。”
“别怪我狠,你一个贼偷,还指望警察叔叔对你客气,我请你去洗浴中心一边按摩一边交待犯罪经过?”
“别喊叔叔,把自己喊老了。你真乐意我不反对呀。”
牛肉面上来,香气四溢,热乎乎引人食欲。韩路毫不客气,自己先捧了一碗呼噜呼噜吃起来,吃完又看着林希言的碗发愣。林希言才吃了半碗就被他看得受不了,吃饭的时候老有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实在难受。
“吃完了吧,吃完了跟我走。”
韩路还看着他的碗:“你没吃完呢。”
“吃不下,没胃口。”
韩路把碗捧起来,又吃:“我帮你,别浪费。老板你们这面太好吃。”
面馆老板喜笑颜开,从里面锅里捞了个卤蛋给他,恨不能将他引为终身知己。林希言翻了个白眼不说话。韩路吃完,抹了抹嘴说:“林队,我跟你商量个事。”
“没商量。警队有规定,不和犯罪分子谈条件。”
“法律不外乎人情嘛,再说我也不是犯罪分子,充其量只能算犯罪嫌疑人。”
“嫌疑人也不商量。”
“我跟你回家吧,你把我关家里。”韩路说,“把我锁着铐着绑着都行,要不我劳动改造,给你洗衣服做饭。”
林希言瞠目结舌,半天才想起应该破口大骂,于是他就骂:“你他妈变态。”
“反正你别把我送拘留所。林队,你好人做到底,要不收留我,那我只好重操旧业了。你想想,你可以挽救一个失足青年的,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将来你有孩子了,你老了,临终的时候有的后悔。”
林希言暴跳如雷,韩路忙安慰:“有话好好说,我们这不是在商量事情吗?”
“行。你想住我家是吧。可以。”林希言还有压抑不住的火,但没发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林希言的家不大,一个卧室半个客厅,小小的卫生间和两三平米的小厨房。一个人住倒还宽敞,两个人也不太拥挤。林希言作为优秀单身汉,做到了一个单身男人应该做的所有事,整个房间乱得像仓库,还是被洗劫过的仓库。到处是报纸杂志,脏衣服破袜子,还有吃剩下的饭盒没洗过的碗。桌上的烟灰缸里满满堆着烟屁股,烟灰像面粉一样撒得遍地生花。
韩路在房里转了一圈,叹为观止:“你这个地方很男人。”
“有意见?”
“没。我睡哪?”
“你想睡哪?”
“离你近点行吗?”
“你是真变态,滚去厕所睡。”
韩路把地上的脏衣服撸到一边,抹出一小块空地:“我说真的,你睡床上,我就睡你旁边的地板,万一我要跑了,你也能马上采取措施。”
林希言:“你倒比我想得周到。”
周到先生涎笑:“那是,不能给林队添麻烦。”
林希言懒得跟他废话,去浴室随便冲了一下,回来倒头就睡。睡是睡了,但林希言的耳朵没歇,只听韩路在房里走来走去,东摸摸西看看,还检查了门窗,跟联防队检查工作似的。把一个小偷带回家这种引狼入室的事,正常人都不会做,但林希言不信邪,倒想看看韩路能搞出什么鬼。再说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爱偷不偷,杀人恐怕他也没这个胆。
韩路瞎摸了一会儿,总算是放了心,吹着气,摸索着在床边的地板上躺下。
半夜里,林希言听见他翻来翻去一刻不停,接着发觉他一只手摸上来。林希言头皮一麻心想这混账不会真对他有什么想法吧,要不然干嘛跑都跑了还一路跟踪自己到家。他正想一个翻身把摸上来的家伙推下去,却发现韩路一身冷汗,还在瑟瑟发抖。
林希言转头在黑暗中问:“你他妈干嘛?”
“别,别说话。”
韩路的声音直哆嗦,林希言都能想象到他脸色发白嘴唇发抖的样子,心中真觉得奇怪,这是什么毛病?韩路低声说:“有鬼。”
第九章
陈继再次来到房屋中介所,一路心情忐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尽管从小受的教育令他无法接受鬼神之说,但如果一切如事实摆在眼前,一味不接受也于事无补。他把车停在中介所门外,顾不上会不会有警察来贴条,径自下车推门进去。小小的中介所本来就没几个人,放眼望去一目了然。陈继草草搜寻了一遍,并没有见到胖子,于是拉住走过身边的人问:“王先生在吗?”
“谁?”
“王先生,给我介绍虞家花园的那位。”
被问者一脸茫然,陈继有些灰心。难道胖子也是不存在的,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吗?如果不是脑袋出了问题,那么那天带他看房的是谁?是什么东西?不是人,那就是鬼。鬼是幽灵一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这个死胖子分明有实体,或者说至少在他面前显得具体真实,并不是一个虚构的形象。如果中介人是鬼,又为什么要带他去虞家花园?那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就在他胡思乱想时,站在跟前的人略带抱歉回答:“我新来的,不太清楚你问的是谁。我们这里有两位王先生,你要找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