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编鬼故事啦,行,你说我听着。”林希言搬了把椅子坐在韩路跟前,招手对刚吃完饭正闲着没事四处招惹的几个手下说,“你们都围过来,听小韩同志讲鬼故事,讲得好赏他个茶叶蛋,讲得不好不吓人,治安拘留再多几天。”
韩路便满脸哀求:“林队,你别吓唬我玩儿啦,拘留不是你说几天就几天,要不我们商量一下,你别上报,我就在这蹲几天好好反省一下行吗?我每天只吃一顿饭,不白吃,给你打借条,出去了挣钱还你。”
“挣钱?你他妈靠什么挣,靠这张小白脸吗?还是靠这张说话不着调的嘴啊,我发觉你做鸭太合适,硬件软件都具备了。”
“我觉得也是,而且我敬业,干什么都能挣大钱。”韩路说,“我家里人思想不开放,真要干我得先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
“你刚才不是说孤儿吗?”
“那我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个爹妈什么的不过分吧。”
韩路吃饱了饭,精神气又上来了,死缠着林希言不住求饶,要他放了自己。林希言就不理他,拿手铐往旁边窗户上一铐了事。这下韩路坐也不是蹲也不是,站了半天累得愁眉苦脸直哼哼。
下午有个年轻女孩来报案,韩路这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对待敌人像冬天般冷酷无情,对待同志像春天般温暖”了。林希言对着他连踢带踹,脏话连篇,扒裤子扇巴掌毫不留情,对着漂亮姑娘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八度,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和颜悦色的半个脏字都没有。到了晚上,原本该杜梓丰值班,碰上他家正巧有事,林希言就替了他。
八九点钟,气温又开始下降,值班室没暖气,韩路衣衫单薄,靠着窗户冷得瑟瑟发抖。林希言在那闭目养神,就听见他招魂似的轻轻喊:“林队,林队。”
“鬼叫什么,闭嘴。”
“我又有情况要报告。”
“狗屁情况,不听。”
韩路小声说:“那我要上厕所。”
“你怎么屁事这么多?”
“这是正常生理需要,憋了一天,实在憋不住啦。”
林希言嘴巴动着,心里骂着,极不情愿地站起来打开勾在窗户上的手铐往自己手腕上一铐说:“走吧,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样。”
韩路若惊了:“林队,你要亲自陪我去?”
“怎么,不适应啊。”林希言就着他的手点了支烟。
“没,受宠若惊,是受宠若惊。”
林希言领着他往厕所跑,夜晚走道里静悄悄的,日光灯在天花板上嗡嗡作响。韩路缩着脖子,到了厕所门口扭扭捏捏地说:“我能不能一个人进去?”
“那怎么行?”林希言瞪着他,“你这人不老实,满嘴跑火车,滑头滑脑,万一被你扒窗户跑了怎么办?”
韩路:“这么老套的潜逃方法早不管用了吧。”
“你还去不去了,不去憋死我不管。”
韩路嘀嘀咕咕进了厕所,眼珠往四周一转,见窗上钉着拇指粗的钢条,除非是只苍蝇,一般人哪可能跑得出去。他撇了撇嘴,走到便池旁拉开裤子,忽然发现林希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掏宝贝的手,终于忍不住说:“队长,你这么大方我可真有点不适应啦,能不能请你把头转过去。”
“你是女人吗?怕人看。”
“是男人也受不了啊。”
林希言:“我把头一转,你就朝我后面来一下,搜走钥匙打开手铐逍遥法外,以后我在队里还怎么混?”
韩路傻兮兮地笑:“又不是拍武打片,有那么惊险吗?”
“反正你就这么尿吧,快点。”
“那你别看下面行不行。”
“老子喜欢看啊?我看的是你的手,你们这些偷儿随便搞个铁丝牙签就把手铐捅开了,我不看着点怎么行。”
韩路哭笑不得:“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扒手,我要能捅开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就动手啦,还等到现在?”
“谁说我睡着了,我是试试你,你能忍的啊,我数到三,你还不尿我直接拉走了。”
“别啊,我尿还不行吗?憋了那么久总得让我酝酿一下情绪吧。”韩路说动就动,眼睛茫然地看着前面的白粉墙,目光涣散地培养着感情,不一会儿淅淅沥沥开始有了动静。林希言手一抬,怒火冲天:“你他妈尿我手上。”
韩路忽然浑身一颤,慢慢把脸转过来看着他,林希言说:“看什么?”
“林队。”韩路咕嘟一声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我什么都没听见。”
“真有声音,你听。”韩路闭上嘴,脸上的表情十分紧张,皱着眉侧耳倾听。林希言见他这副模样,也竖起耳朵听了听,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尿完了没,还不走?”
“你真没听见吗?沙沙的声音,好像,好像有个人拖着脚在走路。”
林希言重复一遍:“我什么都没听见。”
“你听不见?”韩路面色苍白。
“听不见,搞什么鬼?”
“是鬼,有鬼。”韩路说,“我就知道你听不见,你听不见,只有我能听见。”他边说边往后退,全然忘了自己的手还和林希言铐在一起,脚下一抽扑通滑了一跤摔在地上。林希言被他一扯,腕上的铐子勒得生疼,正要骂人,却见韩路一张脸白得墙灰似的,嘴唇不住发抖,眼睛紧紧盯着门外。这要不是刚撒完尿,还不得吓得尿裤子吗?如果他是装的,演技未免太出神入化,林希言就没见过哪部鬼片的主角能像韩路演得这么逼真的。他低头一看,韩路的小弟弟还趴在外面放风,看来这人一时半会儿抽风是好不了了,坐在这里也不是回事,于是伸手把弟弟划拉回他裤子里,接着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怕鬼是吧,你要赖着不走,我就把你一个人关在这里。”
韩路一激灵,连忙站直了。林希言说:“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不好,怕鬼,你心里有鬼。”
“我不骗你,真真的有声音,就是那种鞋底擦着地面的声音。”韩路躲在他身后,林希言开门出去,走廊上仍然一片安静,除了日光灯镇流器里发出的嗡嗡声外,没有任何怪声,只是其中有一根灯管老化了,偶尔会跳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