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青没敢应下来,少年并不知道林先生在来此地之前就已经说过:小猫这假期不能与外界联系。包括他的亲人。断了他
的牵挂才好一心扑在所谓的“考验”上,可傻瓜都看得出来考验不过是个幌子。何必去拆穿林先生,不忍心。
钟秦曾说林先生只能做个坏蛋,不然智商就惨不忍睹。
一点没错。
回到床上,少年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王千金不得不回家去吃团圆饭,各家小娃也被没爱心的林先生统统关在了大门外,
这下完全是两人世界了,少年悲哀地想:与老虎同笼就必须拿出点被吃掉的觉悟。
从二楼的窗户看下去,正好能看到林先生在翻看他之前的计划草纸,从树木的直径到铆钉的长度都精确计算了出来,少
年喜欢万事详而无缺,有想法又有行动力是成为左膀右臂的最好人选,有多少人能根据一个不到300字的传说造出不存
在的东西?创造是最美妙的过程,无论结果如何成败与否都会激发人的无限潜能并使其为之振奋,用郝强的话来说:和
林先生在一起会很有成就感,不给你条条框框看你能发挥到什么境地。
少年极目远眺,余光里全部都是林先生的影子。
“下来。”
少年裹了一件风衣跑步下楼,他看到林先生神秘兮兮从身后摸出一个火红色的纸封,“林先生这是压岁钱吗?”
林先生笑而不语。少年掂了一掂立刻喜上眉梢,厚度和重量都非常意外呢。眯着眼瞧瞧,啧啧,好漂亮的硬通货。少年
喜滋滋刚想把钱揣兜里,林先生伸出手问,“我的呢?”
少年也不小气,从纸封里抽出崭新的一张递上去,“我财力有限,拿去买糖吧!”
“我不需要钱,送我点别的。”
“大过年的人人都送钱啊。”少年小脑瓜一转,灵感上来了,他把那一张连气味都新鲜干净的钞票唰唰折成一只纸鹤,
可不知是不是步骤有点错误导致纸鹤无法扇动翅膀,他有些气恼,但想想就这么蒙蒙林先生也足够了,“喏,这下很特
别了吧。”
这小巧却无法飞翔的红色纸鹤不知暗示了什么,暖红的色调,在灰色的天空下如此明耀。林先生淡淡一笑,小心将纸鹤
捧在手中,凝视着,别致的礼物怕是这一短暂的生命之中最难忘的,他摸摸少年的发顶,又顺手在那苍白色的脸上捏了
一八,“你很会折纸啊,上回飞机业折得有些样子。通常男孩儿都喜欢摆弄枪什么的……”
少年脸上看不出童年的阴影,他笑道,“以前总被关起来,玩具什么的没有见过,只有一本折纸书,学一种撕一页打发
时间还不错。”
三年,少年是怎么在湿暗的地下室度过的?是什么还能让他绽露这么温柔的微笑,也许是一个小小的感激,他不止一次
清晰地意识到母亲多么想让身边这个累赘消失,他心里怀着那一点感激:那么多伤害和苦难中他仍然好好活着,他太爱
惜生命了。
下午林先生决定去县城里转转,少年敏感地察觉到机会来了。他甚至故意流露出懒惰的情绪不想跑几十公里走出大山看
看,其实他非常想得知远方那一场交战的结果,他还不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局”结果如何。
初,在临走之前,少年就决定让故作聪明玩火自焚的禾嘉禾跳一个大陷阱。站在李江国的角度上想,他是宁愿和一个至
少在表面上没有污点的经济巨头艾家合作,还是和背地里陷害他的黑道恶棍一伙?一旦禾嘉禾陷害李江鹏的事情暴露,
李江国就很有可能转舵,这是少年最艰辛的一步棋。
他让禾嘉禾来毁掉那瓶假药,他让这个男人自己失败。
少年在短时间内筹划准备完毕,他们都无不希望看到自己微薄的反抗。他叫钟秦去那间曾与艾平达住过的农家小院找回
了当初跌落的一小粒药片,有了这个就能证明禾嘉禾阴险肮脏的阴谋。
少年太想知道结果了。
今天在林先生的紧密注视下自然无法有所行动,少年只要知道这里的具体地址就行了。
西南某省的北部县城,少年在这短暂的外出时间利用一切信息整合出了此地的详尽方位。在夜幕降临之前,已有人家迫
不及待燃了第一串烟花,绿的红的小小一团在空中绽放,没有那么多绚丽的色彩和花样,最普通的响声也能引来人们最
真切的欢腾。车窗里的少年满目辉彩,他留恋这平凡的一切,他知道一旦离开这里,这所经历的种种就会消失。他怎么
能忘记过去那深的,不能愈合的创伤。
“林先生不是只喝红酒吗?屋里还有。”少年手里抱着一瓶林先生专程买的当地烈酒,商标下面的地址甚至详尽到了某
村某号。
“过年当然要喝点不一样的。”
“……林先生应该已经没有家人了吧。”少年的言语犹如利刃尖刺扎下去会鲜血淋淋,“过去大年三十这一天和谁团聚
喝酒呢?”
林先生并不避讳自己沾满血和尸臭的过去,但他极不情愿想起“家人”这个词,那一次,就是安依枚一言触动了发病的
机关,他有创伤性神经病,他知道。
安依枚就是曾在少年面前险些被赤青射杀的红衣女郎,并没有死,她好好活着,即便她引发了那次少年记忆禁区里最糜
烂的联想也让林先生又一次陷入失控的危险境地。
为什么没有杀了她?林先生不愿意让少年亲眼看到自己随心所欲的杀戮,潜意识里不愿意那么做。
回想了一大圈,林先生并没有回答,他听出了少年语气里一点无所谓的讽刺和嘲弄,倒也不生气,只是有那么一个小小
的罅隙他意识到这只小猫是他无法养乖的,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他知道少年心里深隐的恨和痛并没有退却,总有一
天它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再次浮出水面。
着家进院前,林先生在门口一愣,不待少年跟上来便回身一把将他拽到了角落里,迅速掏出枪来压低嗓音,“别说话,
有人来过。”
少年抱着酒瓶探出脑袋瞧瞧,“不会是你的仇家吧!”
“还是有脏东西跟来,是不是逼我搬到喜马拉雅山上去。”林先生笑了一笑,回眼瞧少年,“怎么办,赤青不在你就打
头阵?给你枪。”
少年一蹙眉不假思索甩开了林先生的手,他努力将痛恶的神情掩饰起来,他有最低的道德底线,开枪杀人这种事情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