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别以为自己是个大学生就文化了欺压劳力劳动者啊。”
这时一个女孩儿进来买东西,见这剑拔弩张的情形便问小原,“怎么了这是,买卖纠纷?”
顾怜生一挑眉尖,笑了起来,“来买东西?”
女孩儿点点头,却见面前的高个子男人怒视着自己,赶忙拐入走道。
“你不要对别人随便放电啊杀手!”
“我这是做生意的正常微笑,你别无理取闹了行不行?快滚!”
“哼,你拽什么!”
“哎,你怎么不结帐!”
男人头也不回跑了,“顾怜生,你是个混蛋!”
“那是你弟弟?”女孩儿结账的时候说道,“长得很帅就是脾气躁了点。”
“呵呵,他叫岳梓木,还是小的时候比较可爱。”顾怜生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开心地嘿嘿笑道,“给他吃什么他就吃,
我曾经骗他吃下去一截粉笔。”
“啊哈,你还挺可恶啊!”
“后来他在我的稀饭里倒了半瓶子味精。”
女孩儿可能笑得有些过头,连抽带喘痉挛似的。又扯了些闲话,女孩儿才提着塑料袋走了。看上去心无旁骛一心扑在电
视上的小原一开口就醋味乱飘,“张靖是看上你了怜生!成天不来个十几趟不行,你小子真有艳福,啧,哥们儿我就凄
凉了。”
小原比怜生大了几岁,小的时候因为玩鞭炮被炸伤变成了一张大麻子脸,比月球表面还坎坷。不过他人品好那是没得说
,喜欢对面儿开排挡的张靖却苦于不敢表白,其实怜生知道,张靖一直在等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男人主动些。其实爱
情有的时候,只是两个人都往前走一步这么简单。为了给小原制造点压力,怜生也只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这三年,都
被这样的琐碎的事情填得满满当当。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来到了这里,似乎也没有特别注意他的出现。只是等到发觉时
,怜生已经理所应当一样留下来了。
顾怜生,他拥有一个令人心生怜惜的名字。
超市快关门的时候,一个挺着大肚子脸色蜡黄消瘦的女人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走了进去。虽然被干枯的卷发遮去了大半
,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女人额头上凝了血痂的伤口。顾怜生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他整理好货架,垂垂累疼的腰直起
身,听到有人小心翼翼地叫他的名字,连忙走出去,见到女人便大惊失色地大步上前,“席敏!怎么他又打你了!”
“怜生……呜呜……你给我做检查的钱被他拿走了……呜呜怜生,对不起……”
这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就是席敏,只是她原先姣好的面容已经因为消瘦看不大出来。怜生赶忙扶她坐好,并端来一杯热水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即便已经有了身孕还是无法避免这样的家庭暴力。谁能想象到从前憨厚老实的黄任自从染上了赌
瘾后就与之前判若两人。顾怜生为这件事情和黄任凶狠地吵了很多次,甚至大打出手。黄任每次都承诺痛改前非,却总
是食言。
“别哭,今晚先去我那儿,明天周日我带去你去医院。”
“嗯。”席敏吸吸鼻子,她看上去渴坏了,家里一分钱也没有,因为拖欠了三个月水费也被停了水。怜生带她出去吃了
饭,又叫了一辆的士回去,累坏的女人一到家不过多时便睡去了。
给熟睡的席敏擦了脸,怜生坐在床边,眼神中的柔光慢慢淡去,露出难以磨灭的伤痕。只有到了夜深人静时,往事才会
迅速涌出来,仿佛就在昨天。
黄任很快找来,胡子拉擦的邋遢男人身上散发出汗臭,干涩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又接连几天奋战在麻将桌上,看得出
来。有些事情不是劝说就可以改变的。
“人呢?”
“睡了。你快当爸了,别太过分!你怎么又动粗?!”
“当爸?”黄任尽力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嗤笑道,“那还不知道是谁的种!”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顾怜生攥着拳头跳了起来。
“哎,你别怪我。”黄任也不管不顾大声吼起来,那一端的女子也醒了。“她以前是个妓女,不知道和多少男人有过关
系!她不是个处女!”
“那也是从前!席敏不是那种女人!”
“谁知道!我被她骗了这么多年!她不是处女骗我前男友是个负心汉!你说有我这么傻的男人?我竟然相信她了!”
这时席敏挺着肚子下床,哭得呼吸都困难了,眼见就快断气似的脸色发紫,顾怜生连忙跑过去安抚她,“你给我滚黄任
,你他妈的快滚!从今天开始席敏住我这儿!你滚!”
黄任闻言怒目圆睁,扑过来,一手抓住顾怜生的手腕,一手拽住了席敏的头发,“你是不是也和这个荡妇有一腿啊!席
敏你真不要脸,你连怜生都勾引啊!”
“没有,我没有,呜呜——黄任——”
顾怜生被甩出去,脑袋撞柜子上直接晕了。黄任拖着席敏踢开门走了。次日房东老太太发现门大敞着又见怜生倒在地上
差点报警。怜生怕席敏出事连忙赶去,女人脸青着,左眼也睁不开,麻木地切菜做饭。她眼神木然,一直念叨着,我不
走了,我把孩子生下来,一定要生下来。
不管怎么劝,席敏都不愿意走。怜生觉得浑身脱力,他依旧什么也无法改变。
那是一个周末,一切都如往常般令人乏味。小原盯着电视机兴致勃勃,只有张靖进出时才分些精力出来。顾怜生一边结
账,一边给老板正在上小学的儿子改作业。这时,有人进来买烟,走到结账处,小原不满地啧了一声,这个男人太过高
大挡住了电视屏幕,他皱着眉头看过去,确立刻呆愣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男人将烟盒推到怜生面前,“您好,三十三元。”
怜生没有抬头,他提笔在账本上划了几笔,却不见那人付帐。于是抬起头。高大的男人却已经转身走了,只捕捉到一个
宽厚的背影,但也足够了,怜生在那一刻也惊诧于自己原来这样熟悉那个男人。他没有追出去,嘴角不经意地漾起久违
的,发自内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