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威胁?”
“当然是怕什么就威胁什么。”
“具体一点儿。”
“我问他想不想出柜。”
我坐回来,冲他伸出大拇指,“够卑鄙。”
他心情甚好地捋了捋我的头发,“为了我唯一的弟弟嘛,哥什么都愿意替你做。”
我真后悔跟他投胎到一个妈的肚子里。
我巴巴地又回到厨房,很不好意思,“赵大夫,对不起啊。我哥他平时不这样的。”他只是患了失恋综合症。
赵子楚的眼镜片唰地又晃出一道白光,“不关你事。”话外意思我也听明白,叫我不必替我哥那混帐开脱。
我干干笑笑,心想我哥的胆子可确实够大。威胁一当医生的给他做饭,也不怕他随手下点儿巴豆泻药,轻易就整治了我
俩,反正这顿饭我不敢吃。
我回头跟我哥说,“那什么,我还有事,走先。”
我哥道,“坐下,少跟我玩心眼儿。”
“我真有事。”
我哥嗤地一笑,根本不甩我,只道,“我跟何老师说过了,下周末带你飞过去给他过生日,你防寒服呢?上楼找找,一
会儿我拿去干洗。”
“不用。我春天洗过才收的。”
“那也得拿出来晒晒,还是,”他轻描淡写地,“你想让我替你上楼去找?”
我忙说,“不用不用,你坐,我这就找去。”
我哥是畜牲。
等我抱着防寒服下来,赵子楚已经端汤出来了,我哥一手端着一道菜跟在后边,桌子上已经摆了碗筷。
赵子楚依旧冷着脸,我哥可不顾忌这些,倍儿热情地招呼人家坐下,就跟成心要气死人家似的,“不要客气,就当自己
家。”
赵子楚果然脸色更差,淡淡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先回了。”
“我弟又不是外人。”
我接口道,“我是外人,你们聊,我走先。”
我哥肃起脸敲了敲桌子,“都给我坐下吃饭。难道我丑得让你们食不下咽么?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都急着要走?”
我识相地不吱声,等着看赵子楚的反应再说。
赵子楚根本没打算给他面子,“夏先生,我记得我答应你的事不包括坐下来吃饭。”
我哥微微一笑,眼神跟天女散花似的,扬扬洒洒地飘得全是桃花,“你是来教我做汤的,又不是钟点保姆,哪有做了不
吃的道理。”
我更加坚持地道,“你们吃,我走先。”
我哥一把将我按在椅子上,“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许插话。”
我怒道,“赵大夫,走,我请你吃饭。”
我哥笑得更春风了,“说你是小孩儿你还不服,”他按住我,继续对赵子楚飞洒桃花一般的微笑,“赵医生,没有做了
不吃的道理,你若想去外面吃,我这就去取车。”
我看出赵子楚无奈了。
他生硬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我突然觉得,我确实不能走,反正我哥也不准我走。而且这儿有好戏看啊,这有乐儿,
我哥是成心要捉弄赵子楚,也不知赵子楚到底那里开罪了我哥。
我哥先给我盛汤,然后给我盛饭夹菜,照顾得无微不至,另一边,赵子楚冷眼看着,看得我又不好意思了,“赵大夫,
你吃啊。”
我哥跟着问道,“你怎么不吃?”
我看人家气都气饱了。
要我说,人的素质也就是这种时候才能见高下。赵子楚埋下头,长吐一口气,开始吃饭。
我哥很满意地劝道,“多吃一点儿,太瘦了手感不好。”
赵子楚放下碗筷,那表情,显然就是将话放在舌头尖打了好几个转,又强压着咽下去了。
他拿起我家常置在桌上的快记薄,迅速地写下一个姓名和电话,递给我哥道,“夏先生,我只会看外科,你尽可以找他
谈谈,告辞。”
我哥用两指夹着那一片纸,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心理医生。”
我噗地笑了。
赵子楚,您真冷幽默。
“应该看的是你吧。”我哥笑眯眯地放下纸卡,“如果你没问题,也不会来这里了,对不对?”
“我想每个人都有权选自己要走的路。”
“你说得对,所以我尊重你。”我哥耸耸肩,“既然如此,明天别来晚了啊。”
赵子楚脚步一顿,跟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忙追着他出去,“赵大夫,你别生气。我哥不懂事,我代他向你道歉,你消消火。”
他立刻道,“不值得。”
可我看你明明就是被我哥堵得慌。
嘴上硬是吧,那我顺手推舟,“你能宽心就好,明天也不用来了,我谅他也不敢闹到你们单位去。”
他转过头来看我。
我说,“你放心,真不用来了。我哥就是嘴上缺德,人却不坏。”
他冲我善意地笑了笑,快步走了。
我回家,坐到我哥身边,我哥叼着烟,倍儿认真地翻着那张小纸片看,道,“字写得不错。”
“没了?”
我哥深叹一口气,低声道,“我确实错了。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奇了,“你真知道啊?”怎么听上去那么地不真诚呢?
“你不就想听我这么说么?”他果然笑了,抬起手捋了捋我的头发,将纸片放在烟前烧了,“吃饭吧,尝尝我新学的鸡
汤。”
我真觉得自己每跟他在一起,就特别沧桑,“我说夏明宇啊,你想追人家,就认真地追,好好地拿出诚意来。不要学什
么幼稚园小男生,越喜欢就越欺负人家,OK?”
我哥严肃地道,“别没家教,不许直呼我姓名。”
“我说认真的呢。”
“那就品评品评这碗汤。”我哥将汤碗端到我嘴边,“我想做给何老师,当做生日礼物。”
“你这是——”还没对我爸死心啊?知道钱不好使了,上真情?
他不耐烦地道,“你不是叫我拿出诚意来么?”
“那是——”得得得,我不说了,让我爸降着你也好,省得你到处祸害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