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恢复安静,只有呼吸和钟表滴答的声音。太过分的静寂,使得压力逐步加重,逼得人透不过气。
没人敢多做猜想,唯恐任何不吉利的闪念成真。尽管他们每个人都清楚现实的残酷,对一个昏迷两年的人来说,任何不起眼的小问题都可能导致大问题,最终危及生命。
时间就在这种沉闷的低气压中一分一秒的流逝,谁都没计算过了多久,红灯终于灭了。
华于青被护士推出来,还好,面部没有被布料覆盖,生命仍在维持。医生却告诉他们,情况并不好,劝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每个人都做好心理准备,也都原谅了华于青,只是那份对解释的盼望依然存在,无法坦然接受华于青就这样离去,所以,还在竭尽所能的维系着他的生命。
当然,这期间也包括对华于青本人的眷恋不舍。毕竟无论是文灿和华于青从小至今的四十几年的感情,还是两兄弟打一出生就与华于青建立的感情,都不是可以轻易抹杀的。
谁都没有走,病房里却安静得不像有人滞留。
谁都想说些安慰彼此的话,却让沉重的心情压得张不开嘴。
突然,大美人的母亲文琇来了,站在华于青跟前小声念了一段经文,转头对病房里的男人们问道:“你们还在执着什么?为什么不放他去,给他个解脱?”
“他一天不告诉我背叛的理由,我一天不会让他走。”文灿盯着华于青顽固说道。
“灿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强迫自己假装不知道?”
“难道你知道他背叛的原因?”
“灿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除了我和鸢儿的母亲,你这一生伤害最深,最对不起的就是华哥。”
“胡扯!”
“你晓不晓得?嫉妒和仇恨一样,可以把人逼疯。”
“嫉妒?阿青知道,如果他想要文家现今的一切,只要跟我说,我一定双手捧给他,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他嫉妒?”
“你以为华哥至今不婚是为了谁?”
“文琇,你脑子坏掉了,是不是?我跟阿青是肝胆相照,歃血为盟的好兄弟!”
“你在骗我们,还是骗你自己?我不信这几十年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华哥对你的情意。”
“懒得跟你废话,若是没事,你还是回你的佛堂,别再留在这里扰得人心烦。”
“咱们结婚时,华哥表现得比你还兴奋,比你还先一步醉倒,你以为是为什么?华哥的能力不在你之下,却甘心屈于你之下,给你当牛做马,替你出生入死,你以为是为什么?华哥无论做什么,都以你的立场出发,以对你有利为准则,你以为是为什么?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华哥站在你身后时胶着在你身上的目光中饱含的意义?”
“如果你感觉到了,明白了,又何必执着于理由?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所谓理由,只是想把他留住,留在你身边。”
“文琇,孩子都在,你非要让彼此难堪,是不是?”
“灿哥,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么?若你对华哥存有半分怜惜,请尊重他的意愿,让他走吧,别再这么拖着他,拽着他,给他自由。”
“你到底有多恨阿青,非要让他死?!”
“逼死华哥的不是我,是你。是你残忍的让他看着你享齐人之福,看着你的两个儿子成才成人,勇敢相爱。他嫉妒他只能隐藏感情,眼睁睁看着你;他嫉妒你的两个儿子可以突破世俗,大胆相爱,反衬出他的悲哀。他的忍耐到了尽头,所以要破坏他所嫉妒的一切。然而,他又想保留在你面前的骄傲,于是选择用死亡继续隐藏他的秘密。”
“这些都是你的臆断,倘若阿青真的这么想,就醒过来亲自告诉我。”
“灿哥,你何必再为难华哥?”
“出去,你,你们都出去。”
好像是一个暖融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满一地。午后的风中,带着花草清香,柔柔的很是醉人。
不管是阳光,还是柔和的暖风,他熏熏然,被这份静谧醉了,睡了。
朦胧中,辨不清睡了多久。唇瓣忽然有些痒,还有温热的柔软触感。他想睁开眼,但这样的气氛不许他睁眼。
他没看到是谁,只闻到再熟悉不过的,总令他感到无比安心的气息。
催眠自己,还在梦中。不能醒,醒了会打碎这令他熏醉放松的午后安详。
既然是梦,就不该记得,应该马上遗忘。
然后,他忘了,忘了很久、很久……
想起时,华年已逝。
“我记起那个下午了,我也记起其实我是明白的,要走要留,随你吧。”
一定要走的话,路上走慢些,等等我。
握着的那只手渐渐脱离他的掌控,滑落。
“嘀——”
检测仪显示的生命曲线归于笔直。
番外四:抓周儿
依循华于青生前的性格及行事作风,葬礼办的低调且隆重。
葬礼过后,文灿单独把文鸢留下。
“你怪爸爸当初反对你和鸾儿么?如果爸爸不强迫你去相亲,或许你和鸾儿不会分开。”
一场葬礼,让文灿老了很多,满头白发,脸上的纹路增多也加深了,老态、疲态尽显,原先的意气风发消失遁形。
“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了。”文鸢没想到文灿会和他提起这件往事,一时间露出不太自然的神色,笑容很勉强。
“如果你们不是兄弟,爸爸不会那么强烈反对,你很聪明,该明白爸爸的意思。”
“是。”
“爸爸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幸福。”
“是,谢谢爸。”
“关于财产继承,你放心,你是爸爸的儿子,绝不会亏待你。”
“这一点,您才要放心,我没有这样的野心。等鸾能够回来主事,我会去发展自己的事业。我学的是法律,法律方面的工作是我的兴趣,也更适合我。”
“你有自己想发展的事业很好,有需要一定要告诉爸爸,爸爸会全力支持你。”
“是。”
父子简单谈过,文鸢先行离开,文灿留在墓前,想要再单独和华于青多待一会儿。
文鸢走出墓园,沉默替他打开车门。文鸢上车之际,沉默握住文鸢的手。
维持几秒,文鸢才甩开沉默的手,坐进车里。
车子发动,文鸢的脸别向窗外,有意避开沉默的视线。车窗映出的俊逸脸庞飘着可疑的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