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宏脑洞大开:“小张博士会不会已经被国家控制起来了?”
宋半烟道:“你也太看不起国家了,国家要是这么怂,我们也不至于搭货轮到这里。”
周饶笑而不语,站在他身后的阿提克斯峻拔沉默如雕塑。
SMX-22型子潜艇的民用版,那也属于违禁品。周饶当初能把它弄进中国,那是分解成一块块零件,分批运进来的。这样压箱底的后路,这次之所以会拿出用,是他研究过清水一带的暗河分流,精心准备的金蝉脱壳。
可要想从甘肃一路开到南京,只怕半途就直接让人给逮住。公安局里都捞不到人,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所以五人干脆在一个小码头附近,搭乘了一艘私家货轮。五人看着就不像坏人,证件又齐全,出手又大方。船家犹豫了一会,就拜倒了毛爷爷脚下了。
宋半烟从周饶那里知道,Lancinate和导师身后并没有中国政府的背景,心思就活络了起来。既然没有国家机器介入,那么再强大的势力,这片土地上也要收敛爪牙。于是宋半烟就联系到了张弓与。
张弓与那边没有多说什么,约好的碰头的地点。当宋半烟都没想到,今天来接的却是当初在南博有一面之缘的文鸣。
她都快忘了这小伙子了。
文鸣从车窗里探出头的一瞬间,宋半烟差点以为对方认出人,并不是来接她们的。
文鸣瞧见宋半烟,热情的招呼:“小宋,你们快上车,天冷呢。”
宋半烟努力辨认眼前的这张脸,心想这小孩哪是过了个寒假,这是跑到西伯利亚去了吧。瞧着满脸胡渣的样子,肯定是被俄罗斯人传染了。
她同情的点点头,满脸和煦的笑道:“麻烦你,这么晚的天。”
“不麻烦,我最近正好休息。”文鸣趴在窗口招呼几人,“上车呀,白小姐你好呀。大家都快上车吧。”
有宋半烟点头,大家也就放心了。阿提克斯率先一步上前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文鸣瞧着顿时脸上燥红,但这会下车又太假了,只能干坐着。他是个热心热血的好青年,但社交礼仪方面显然欠缺不少。
文鸣见他们陆续上车,心道:都说物以类聚,古人诚不欺我。白小姐的外国朋友,看起来很有英伦贵族范。不愧是小宋,能有这么厉害的女朋友。唉,我还是个单身狗。
宋半烟哪知道他胡思乱想这些,一边暗示周饶检查一下上车有没有监控设备,一边旁敲侧头的跟文鸣闲扯:“小文同学,我刚刚卜了一挂。”
她这么一说,文鸣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来:“梅花易数?紫微斗数?六爻?四柱?排盘?先天?后天?快说说。”
不愧是学历史的男生,张嘴就是各种卜卦方式。
宋半烟淡淡一笑:“没那么麻烦,也就是掐指一算。今天是丁酉年,癸卯月,丙辰日。岁煞南,可偏偏张教授家就在龙潭港口南边。你知道,这东西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我又仔细算了算,亥时,喜神东北,五行是平地木,正应了东北方向的扬州城。”
“神了!我就是从扬州来的。”文鸣大呼一声,“小宋,我不佩服你都不行。”
坐在副驾驶的潘小宏正按照宋半烟的指示,警惕道路两旁的状况,闻言眼角瞥了一下仪表台上的高速路通讯费专用发票。
宋半烟笑的低调又腼腆:“随口胡说而已,我要真厉害,就能算到张弓与怎么不来接我们了。”
文鸣随口说道:“哎,我师父最近太忙了。她连博物馆的工作都辞了。我实习期还没过呢,赵老师比我师父差远了。”
文鸣的牢s_ao宋半烟已经听进去了,她飞快的和白薰华对视一眼。两人都非常清楚,对于张弓与南博意味着梦想。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足以让张弓与这样固执的人放弃梦想!
看文鸣这个样子,显然是不知道内情的。宋半烟想也知道问不出线索,但一车人都不说话实在尴尬。她干脆随口乱聊:“小文同学,可以啊,年纪轻轻就有七座轿车。”
文鸣“嘿嘿”一笑:“我爸的。”
宋半烟听出不对劲:“你爸,知道吗?”
“不知道。”文鸣飞快的回答,像小孩做了坏事一样忍不住得瑟,“我连驾照都没有。”
这下连潘小宏都坐不住了:“卧槽!你熊孩子怎么敢的!”
文鸣满脸的雄心壮志:“我师父说话,只要把你们运送过去,她就让张教授收我做关门弟子。”
运送过去?
宋半烟往白薰华肩头一靠,懒洋洋的说:“看来我们这批货物还挺值钱。”
大晚上市区查酒驾的关卡一道接一道,潘小宏握着方向盘,手心里全是热汗。
也不知道车里谁幸运值高,一路有惊无险。
学校上层都知道,一贯清廉自许的张教授,托关系住回了教工宿舍楼。对外只说腿脚不好,就近方便上班,实情只有父女两个心里明白。
“小宋你可来了!”
宋半烟一进门都受到张教授的热情招待,悬着的心这才真正落下。公房个人无权买卖租借,教工宿舍楼条件虽然差了一点,但这样一来安全指数就高了不少。
张弓与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你想的太轻松了。”
宋半烟笑道:“那就迎难而上。”
潘小宏正和张教授打招呼,谁知道老教授开口就问:“玛纳斯奇老先生呢?说好下次教我骑马的,人怎么没来?”
潘小宏顿时一僵,脑袋昏昏沉沉就要脱口而出。白薰华半步上前,朝张教授微鞠躬行礼:“小五闹着去骑马,老爷子就带他先回去了。”
张教授恍然大悟,转身去给小朋友们泡茶,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时候去新疆,暑假就可以,没几个月了,还能带学生去看看丝绸之路......
张弓与瞥了宋半烟一眼,没说话。她看着木木愣愣,可比一心教学的父亲敏锐许多。
宋半烟扯出一个笑:“怎么,想问问你的老冤家?温萝萝那条美人蛇窜了快呢。这会不知道拿着西夏文物去哪花天酒地了。”
“警察早晚会抓住她。”张弓与淡淡说了一句,转身走向书房,“你跟我进来。”
宋半烟一个人跟着张弓与进了她的房间,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踩。满地的稿子,一层一层铺的密密实实。狭小的单人床上,有一大半的地方堆叠着书籍文档。整个房间最干净的地方整洁的地方,就是书桌中间那一块。
“随便坐吧。”张弓与说着,踩过废Cao稿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这个动作幅度有限大,把后面地上的一堆书撞到了。
宋半烟也是随意的人,直接搬了几摞书,叠成板凳坐在张弓与对面。这是她才注意到张弓与状态不对,一丝不苟的前南博文物保管员,此刻头发乱糟糟的,眼底是一大圈乌青,神情y-in郁。
宋半烟语气随意的问:“羊皮卷你破解了?”
张弓与没有答话,而是抽出一张崭新的A4白纸,抓起钢笔飞快的书写起来。那些内容好像是烙印在她心了一样,根本不需要想。
宋半烟接过那张写满人命的纸,狐疑的看向张弓与。
张弓与面无表情的念道:“王重民,古文献学家。李平心,敦煌学家。陈天池,化学家。张宗燧 ,物理学家。周寿宪,计算机专家。方擎,医药学家。黄国璋,地理学家。释良卿,临济正宗派法师......”
宋半烟越听越诧异,太阳x_u_e突突的乱跳,疼得厉害:“这些人?”
“死于文/革。”张弓与垂下眼,声音轻的缥缈,“他们身前都曾经提过‘紫金山防空洞’。”
第179章
相比较房间里宋半烟和张弓与的凝重, 客厅中的几人之间显得尴尬不失礼貌。
白薰华喝了一口张教授递来的茶, 主动开口和他寒叙几句, 顺便介绍了阿提克斯。
“不错不错, 形貌奇伟,雄姿英发, 有大贵之表。一伙一看就不同凡响,肖似孙家碧眼儿。”
文鸣在一边偷笑, 心道教授你这么夸, 人家也听不懂啊。
“老先生过奖, 不敢当不敢当。”阿提克斯对外是事业有成的周先生,应付一个不太懂人情世故的老教授那是简单轻松。周饶这样乖巧的“小朋友”素来讨老年人欢心, 两人过年期间在白薰华家就已经认识。
白薰华见三人聊得还是投缘, 起身走到潘小宏身边坐下。
潘小宏面色沉郁的看着电视剧,两眼放空,显然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小潘。”
潘小宏一惊回过神, 抓抓额头低声说:“我没事。”
白薰华心思剔透,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情绪低落。然而死者已逝, 说什么都是枉然, 何况她心中何处不难过。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 心不在焉的看着夜间新闻。
潘小宏闷了一会,沮丧的说:“我应该回去找小五的。”
白薰华沉默了片刻:“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当时的情况你回不去,也没有办法回去。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就可以的。”
潘小宏抓抓头发,双手抱着脑袋:“可是...可是, 小五把我当哥哥,我、我,我对不起他。”
生死之无常,在这趟路途中昭显无异。每个人都在祈祷奇迹,心底又都清楚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心中的期盼,只是活人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