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断断不会惊扰到贺老爷。”众人满口应承。
昭然心里就想奇了,贺老爷都脱身凡体远去万里之外的天庭了,如何能惊扰得到?
他心里埋汰着,但人却挤到了人群当中,等着一观贺老爷的仙容,可惜人实在太多,他踮脚拉长了脖子也瞧不到,好在贺夫人还想着他跟九如便开口道:“两位神官请到前边来吧。”
“神官也来了。”众人均脸上露出了惊容,这心里头又多信了一分。
等他们瞧见了贺老爷的遗容,却哪里还有猜疑,棺木中的贺老爷面色红润,哪里有半分枉死的样子,睡在厚六寸的棺椁里竟让人心生庄严之感。
“神仙,神仙!”立刻棺材旁的人跪了一圈,满屋子都是叩头声。
贺夫人微闭目,等她睁开眼的时候突然失声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惊觉抬头一瞧,只见上面有个人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棺材里,脸都几乎贴着贺老爷的脸上了,这人正是昭然。
“快快罢手!”
“即便是仙家的凡体,那也是仙家的凡体,岂容你放肆!”
“正是,亏你还是修道之人!”
“他连道士服都不穿,谁知道是真是假!”
一时之间群情激涌,不少人都脸红脖子粗,众怒难犯,昭然只好敲了敲棺材干笑道:“仙家当有仙家的风范,我就是看看这棺材合不合用,果然一瞧不合用,六寸怎么行,周家天子用八寸,仙家起码也要用九寸吧。”
众人有些嗫嚅,他们不好说贺老爷当用九寸的棺材,没听说周天子也只用八寸,但又不好说这新仙人不该用九寸的棺材。
帷堂里顿时声音小了不少,贺夫人淡淡地道:“老爷在世清心寡欲,当不会计较该用几寸的棺材,两位大人若是无事,就请早回吧。”
九如听了这话,转身就走了,昭然只好跟着走了。
“喂,喂,你怎么走了。”昭然追上来道。
“别人都下逐客令了,你不走等着人家来撵?”九如说道。
昭然笑道:“小叔,你这是脸皮太薄,咱们是大丈夫就该皮厚肉糙。”
九如伸手在他脸上狠掐了一把“嗯”了一声,昭然摸着脸吃痛地道:“九如你?c-h-a??掐我?”
“是皮挺厚的。”
昭然“嘶”了一声,转头又见了方才的丐户,那丐户见了他嘻皮笑脸地过来:“这位爷,还有什么发财的事关照小人?”
“我的确还有件发财的事要关照你?”昭然掏出一锭的银子在丐户的眼前晃了一圈。
丐户眼珠发直地跟着银锭来回晃悠,咽着唾沫道:“爷,只要你别让我干杀人发火的事情,怎么都行。假如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你要先容我考虑一会儿。”
“没那么严重,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就是让你到府上去给我取盆花。”昭然悠悠地道。
“偷盘花?”
“取盘花。”
“偷,偷盘花?”
“取盘花。”
“偷……取盘花。”丐户明了,“少爷想取什么花?”
“你混进里院去,在正厢房的耳房外面有盆花,大约,这么大,这么高。”昭然比划了一下。
丐户犯了难:“少爷,你要说清楚一点,这万一里头不止一盆花,我拿错了怎么办?”
“简单,你见过草没有?”
“见过。”
昭然抛了一下手里的银锭子道:“你就去取那盆长得最像草的花过来就行。”
第36章 解语花 7
作者有话要说:
贺老爷:法衍寺鼠案当天捐树的两名香客之一
敛芳:法衍寺失踪至今没有找到的女官,原周太后身边的女官
秋容:法衍寺中被老鼠咬死的女官
注:以后我会给大家出人物小令,但是线索还是大家自己看了,毕竟连这个也说了,会降低阅读快感了。
等丐户走了,昭然方才朝着朝在巷子暗处的阿宁招了招手。
“少爷您有何吩咐。”阿宁匆匆走了过来。
“替我去打听一下,贺老爷的妾室住在哪座庵庙里。”昭然说毕顿了顿又道,“这座庵庙多半在东郊。”
阿宁听毕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昭然一转头,才发现九如已经进了不远处的茶肆,他连忙也跟了上去,昭然在二楼的位置坐定,瞧着楼下逐渐而来的车水马笼,不禁轻笑了声:“昨个儿才去法衍寺捐过了香钱,晚上便得道成仙了,倒也巧。”
“你不是跟万通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吗?怎么还查?”九如要了壶六安茶,又要了点盐姜,坐那儿不禁不慢地调茶。
昭然瞧着下面的热闹:“有些事可以得过且过,有些事却务必要弄得清清楚楚。”
九如瞧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昭然从楼下收回了目光不怀好意将脸凑了过去道:“九如小叔,这贺老爷回头要是真成了仙,那国师塔的名头岂不是叫人给盖过去了。”
“说那么多,口渴了吧,喝水。”九如拿起调好的茶水给他添了杯茶。
他的指骨细长,貌一看,还透着些弱不禁风,但昭然是见过这几根手指将无容的咽?j-ian??轻描淡写地捏成了飞灰,可不敢小瞧,于是干咳了两声喝几口茶,但忍不住又问:“你真不在意?”
九如向着窗外瞥了一眼:“只要他别死了又活转来,成多大的名声我都不在意。”
昭然小心翼翼地问:“那仙家也有生死?”
九如稳稳地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点水道:“人间有生死。”
昭然只好讪讪地转了话题:“那小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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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户提着只灰桶走了出来,昭然下了楼跟他走到了巷子里,那丐户方才将一盆绿韭叶子似的植物从灰堆里给扒了出来。
“爷,你且担待点,不埋在灰里,光捧着这花盆可从府里出不来,我到底是个临时的下人。”
昭然蹲下来掸了掸叶子上的灰,便高兴地将银锭子扔给了那丐户。
那丐户也是个机灵之人,捧着银锭子便三转二转便走得人影都不见了。
阿宁比丐户仅慢了几步,但等到丐户走了方才出来,见昭然对着那盆绿叶子在笑,便问道:“少爷,这盆东西跟贺府老爷的死有关吗?”
“不知。”
“那……”阿宁有些不明白。
昭然道:“这盆东西叫薤叶芸香,书里头说它能避障气。”
阿宁抿唇笑道:“不就是大蒜吗?”
恰巧九如也从巷子口进来了,昭然哈哈大笑道:“这风雅的名字的确少人提,通常大家都叫它大蒜。”
“少爷何必费功夫去弄盆大蒜叶子回去?”
昭然道:“李府是从两个月前搬到这里的,两个月前刚好是大蒜下种的时间,他要忙着搬家,怎么会想起来种大蒜?若是养来吃,那也应该养在下院,厨房附近,为何会养在书房近旁的院子里。”
“所以……”阿宁沉吟了一下。
“是人送的。”九如道。
“你不觉得奇怪,谁会送盆大蒜给贺老爷?”昭然皱眉道。
“原来少爷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阿宁笑道。
昭然叹气:“你家少爷我不知道的东西其实多着呢。”他倒说了句实话,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九如忍不住瞧了他一眼,好似诧异这人也有谦虚的时候。
昭然斜眼一瞥便知他的意思,本想调侃几句,却发现九如的嘴角微弯,唇边便?j-ian??隐现出月牙,他不禁心里大叫,怪不得这小佛子平日里从来不笑。
这么笑别人瞧了哪里还能当他是佛子,他心里啧啧,想着小佛子平日里装腔作势也不容易,罢了罢了,总归给你寻个肤白貌美的,不委屈了你。
阿宁在旁笑道:“大蒜也没什么不好,即好养,样子也不难看,除了不会开花,跟水仙花多像?冬日梅花再好,也不能移屋子里头,要是不能养水仙花,养盆大蒜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少爷不也说,大蒜还有个风雅的名字叫薤叶芸香吗?”
昭然一笑,捧着那大蒜道:“叫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阿宁道:“这户人家的妾室叫云仙,听说原是名外室,后来有了身孕,这才纳回了家。不过贺夫人有些不大高兴,那名妾室倒也机灵,都没过府便自请去庵庙了。这座庵庙果真被少爷您料中了……的确在东郊。”
昭然大言不惭:“少爷我能掐会算,哪座庵庙?”
阿宁抿唇一笑:“是座小庙,位于朝阳门外的吉香庵。”
“吉香庵……”
阿宁点了点头,又道:“我方才打听了一下这座吉香庵,竟是贺老爷给捐赠的,说是贺老爷卖了自家在京城里的大宅院,修建了这座庵庙,专收容一些孤苦的女子进庵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