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到仿佛从未得到阳光的照拂,白到比他的银发更为贴近雪的颜色,更让人觉得,这不像他。
与自带的沉重得濒临窒息的压迫感完全相反,看到这么一具完美的身体,想要触碰——这个念头就不自禁地落入心中,一时难以消却。
越是完美,就越想在上面留下点破坏的印记。
也正因如此。
从他的脖颈间如火焰烧灼般攀爬上面颊的赤色痕迹,才显得那般碍眼。在他胸前停留了那般久,以往是被外衣遮挡住,如今明目张胆地显露出来的那条项链,也不得不吸引住观者的视线。
埃德蒙把那条似是十分普通的项链看了许久。
他记得,埃迪刚来迦勒底时,是想把这条项链递给迦尔纳。
也就是说,项链跟迦尔纳有关……跟埃迪曾经真正在一起过的恋人有关吗?
里面夹着的,是照片?
一猜就猜对了。
静坐着没有开口,但从微微垂眸的白发男人眸底浮起的淡淡暗色,却反映出了他内心不平的起伏。
差一点,他就伸出手碰到了那条项链,但幸好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埃迪。”
“怎么了,埃德蒙?”
“有一个问题,我想——”
到底还是想问清楚。
埃德蒙掩住了眼中的暗色,正想用如常的语气接着说,却没想到,这时候有另一道含混不清的声音将他打断。
“唔……”
极低的呜鸣,从埃迪身边另一侧传来。
“好热……唔……”
左手边的躺椅,一开始就躺着一个人。
还是病号的罗曼在这儿休息,躺下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然而,许是睡得不□□稳,身上的病根也未完全痊愈,这会儿便不知不觉地呓语出了声。
他说热。
埃迪听见了。
当然会热了,生病的人身上,还搭着那件熟悉的披风。但要是把披风揭开,让风把汗水吹干,说不定还会让病情加重。
埃迪想了想,当着埃德蒙的面,伸手过去——
好歹也有一米八、体重更是不轻的晕乎乎的粉发男人,就被他一只手臂捞了过来,放在自己身上。
没错,就是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罗曼披风下面的背心全都被汗水打s-hi,身上自然也是s-hi漉漉的。
他还在半梦半醒中,只隐约感觉到自己贴近了一块又冰又凉的“垫子”。
好舒服……
这时的他最想要的就是这份冰凉。
虽然这块“垫子”稍微有些硬,他趴在上面,好像稍稍歪一下就会掉下去,但罗曼一点也不想离开。
全凭潜意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胳膊,抱紧了“垫子”的脖子,浑身的汗水都蹭到了“垫子”的身上,他s-hi透了的脸埋在了“垫子”的胸前,似乎还磨蹭到了像是骨头一样的硬物,感觉不对劲,还张嘴咬了一咬。
“居然咬我,胆子还真大。”
“现在的你啊,也就只有睡着了,胆子才能大一点。”
“垫子”的话音里带着笑意,一点也没生气,反而纵容他,大大方方地把他和他背上的披风一起抱住。
得到了想要的清凉,窝在男人身上的罗曼安安心心地睡着了,完全没觉察到某个复仇鬼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惊愕目光。
睡意大抵是会传染的。
即使本身也很热,又增添了一大热源,埃迪把由白变粉的耶底底亚抱了一会儿,竟然慢慢地有了点困意。
“我睡一阵,等他们那边弄完了叫我起来吧。”他对埃德蒙说。
埃德蒙:“……好。”
于是,埃迪安心地把眼一闭,也跟着睡着了。
他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安然的梦乡,不会有人在这时候来打扰。
然而……
意外出在本来最不应该出问题的亚瑟王们那边。
亚瑟王们准备做的沙雕是一头狮子。准确的说,是携带了一柄契约胜利之剑的狮子。
许是做着做着,阿尔托莉雅·Alter忽然想起了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
“亚瑟,你的契约胜利之剑跟我们的不一样,宝具解放语是不是也跟我们不一样?”
“咦?你们的是……真的不一样啊。”
“明明都是Excalibur,为什么会有区别!正好,在这里小小地解放一下宝具让我们看看呢?master也很感兴趣,对吧,master?”
“为了这种事解放宝具,会不会——好吧,好吧,既然master也这么说。那就对着海的方向……”
“十三拘束解放,圆桌决议开始……誓约——胜利之剑!”
威力极致缩小版的誓约胜利之剑对着海面轰出,却因为海浪翻卷,让落下的金光正好砸在了还没有被冲远的螃蟹尸体上。
猝不及防。
先前就把岛屿淹了一遍的潮水又来了。
而且,比上一次来得更为凶猛,更为迅捷。
一瞬之间,沙滩又变成了泥滩。
英雄王的宝座塌了,法老王还没建完的金字塔倒了,被淹没的还有亚瑟王们的狮子,岩窟王的简单沙雕,御主小组也没有完工的作品。连在最远处孤零零的迦尔纳刚堆起来的大象,都变成了一团泥巴。
遮阳伞下的安静世界也没有幸免于难。
安安静静睡觉的埃迪实在是太过放心,以至于,他和还没有幸福多久的罗曼一起,被水冲了一脸。
第136章 第二十章
除了奥兹曼迪亚斯和岩窟王, 谁都不相信亚瑟是故意的。
毕竟,是Alter小姐和过来凑热闹的御主提出要看他放宝具,那只没飘远的死螃蟹又是刚好出现在那里, 刚好被他一剑劈中。而劈中螃蟹的遗骸会引来惊天潮水, 事先谁都不知道。
道理是这样,然而, 法老王却一口咬定, 仿佛全身上下都写着正直二字的男x_ing亚瑟王就是故意捣乱, 想要摧毁众人的作品。
“余最是知晓他的真面目, 这种y-in险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能够欺瞒他人,甚至欺瞒老师,却骗不过余!”
奥兹曼迪亚斯看向亚瑟的眼神除却冰冷,还带有一丝警告。
某个世界的圣杯战争的记忆,他们两人都有。还不止那次圣杯战争,后来才发生的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情,作为关键人物的男人忘记了,还是只有他们两人记得。
虽然当着无关之人的面, 奥兹曼迪亚斯没有进行所谓的“揭穿”——他没有那么无聊, 根本不屑于去做这种事。
就只是警告, 并且, 法老王相当看不惯这个用骑士的伪装隐藏自己的冷漠的男人。
其余人:“……”
“不至于吧……就算亚瑟故意让潮水冲掉了沙子,毁掉了我们的作品,他也得不到好处啊。”
就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又没有奖励……不过,好像也不排除亚瑟看他们不顺眼,就想拖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的可能x_ing。
——这只是一个可能x_ing。
亚瑟,可是亚瑟王啊,又不是某某英雄王或是某某法老王,怎么可能这么任x_ing。
一下竟然无从反驳的法老王噎住了:“……”
事发当时,他专注指挥斯芬克斯幼崽们修建有法老王风范的最高金字塔,并没有分神去顾及其他地方,也就没有看到某个真正钻了空子的粉毛人类缩在老师身上睡觉。
所以,仔细想想,奥兹曼迪亚斯也开始有点觉得亚瑟再怎么黑心,也不至于闲着没事捣乱了……但是,就算这么想,面子下不去的他也不会改口承认的。
得到绝大多数信任,似乎真的被误解了的亚瑟没有生气,注视着奥兹曼迪亚斯,他的微笑依旧纯粹而不显y-in翳:“不管怎么说,引发了这场不必要的意外的人,确实是我。”
转向他人,金发骑士面带愧疚,微微埋下了头,语气更加真诚:“我要为我的失误道歉,实在是对不起,大家的心血,全部……”
“没关系啦。”
“游戏享受的是过程,虽然到最后也没有完成,但是,大家高兴就可以了。”
间接导致事故的人都这么真诚地道歉了,回应自然是宽慰,而且,除了个别人,大家确实没有放在心上。
得到谅解的骑士唇边愧疚的浅笑还没有收敛,碧眸微转,他的目光猝然间与一双充满探究的金眸对视。
这次打量他的就不是法老王了,而是另一个——打从一开始,似是就对他心生警惕的复仇者。
也对。
当时就在遮掩伞下的复仇者应该能够猜出来一些。
猜出来……一些。
不过是“一些”罢了。
已经说过多次,埃德蒙在与异世界的亚瑟王初见之时,就隐隐觉得这个表面光鲜明亮的骑士哪里有问题。
等到他们再在这里遇到埃迪,极浅的疑惑便正式加深。埃德蒙——基督山伯爵对人心的把控是从生前的沉痛经历中磨练出的,将仇人玩弄于股掌间的他,在这里,竟然还无法完全猜透亚瑟王的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