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道:“她不缺这个钱。”说着却把耳环放入囊中。
“你也别装了。”闻焕道,“你是不是喜欢她?我看她也喜欢你。干脆你就把燕菲菲休了,娶了她吧。我想你也不会在乎什么门当户对,即便是舞女又怎么样,若有人敢多嘴说一字半句的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杨戬听这话听得哭笑不得,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竟然有人会热心于撮合二郎神和嫦娥的婚事,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不适宜的时间。他释然一般笑了,温声道:“你还是先别想这些了。我得到消息,穆庭正已经闯进宫中去找真皇帝了。恐怕等到天亮时分,大军就要压上来——”
“这个我一点也不担心,”闻焕道,“可能是方才已经担心过头了,所谓物极必反,我如今看到你,只想问你那个女子的事。你真的没想过要和她成亲?你看她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和看你妹妹不一样,当然也不会和看燕菲菲一样……我觉得你这个样子,一定是喜欢她的。”
见转移不了话题,杨戬只能笑问:“你知道我喜欢她,会是什么样子?”
闻焕道:“你平时很不爱管闲事,但是你今天二话不说就把她的耳环拿走了,这说明什么?还有,她今天跳舞的时候,你看了么?”
杨戬反问道:“还能不看?”
“看了,你又怎么会不喜欢她?但凡是正常的男人,看到她这么漂亮的姑娘,都会忍不住喜欢的。你别不信,我是说真的。连我看了都有些喜欢她了。只不过我这辈子只会娶一个女人,所以我没机会了。”
杨戬道:“你什么时候去把穆青接回来?”
“等此事一毕,自然会接她回来。这是我的事,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的事。遇到一个好姑娘不容易,特别是像你这样的x_ing子,实在没几个姑娘会受得了你。她专程为你抛头露面献舞,被这么多男人两眼发直地盯着,你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吗?”
杨戬叹道:“我知道。但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尽管他心里明白,闻焕所说的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谈情说爱还需要看时局吗?再说,今夜之事,你不是应该有七八分把握么?”
杨戬道:“把握是有的,但七八分就过分了。”
闻焕惊道:“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穆庭正的军队实力究竟如何——听闻燕闯是一位天才将领,他的将才可能远在我和闻新之上。”
“连你也怕了?你该不是为了让我少说两句,故意吓我的?”
杨戬扫他一眼,郑重点头道:“怕了。”
闻焕盯着杨戬那庄肃的神色,莫名真的从中读出了几分惧怕,自己也按捺不住胸腔里那颗扑通直跳的心了。他脸色白了白,沉默片刻,蓦然道:“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我去周围巡视,你继续在这里等消息。”
说罢,闻焕便提步而去,不久便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黑暗里。杨戬看他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从囊中取出耳环来看。这小东西形状精致好看,色泽又十分明亮纯粹,但像现在这样借着月色看,和从前在天庭借着烛火看,还是有些区别。
他的确是没想到,嫦娥竟然会来;可惜的是,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好像变成两周一更了。。。
☆、50
又不知是在院中独自站了多久。盛夏的夜晚连一丝风都没有,十足像一个盖紧了盖子,下面又燃着火的瓮,闷热非常,纵是神仙之体,也隐约觉出些不适来。但杨戬根本无法入眠,在廊上缓缓走了几个来回,还是决定去康安裕寝宫看一看。
然而走到半路,突然头顶传来一声鹰唳,抬头去看时,只见逆天鹰已化成人形,稳稳落在了他跟前。
“小皇帝想你得很……”逆天鹰挑眉笑道。
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杨戬自然不能给他好脸色:“宫里如何了?”
“老贼已经找到老皇帝的尸首……了。”说到此处,他又有些犹豫,毕竟赵元升还未真正死亡,只是昏迷不醒罢了,“尸首”的称呼似乎不太妥当,“现在已经在宫里闹开了,很快就会赶来此处,说是要与你讨个公道,抓捕假冒皇帝的贼人。”
哪怕是说辞,都与杨戬所料无二。他摆了摆手:“你去通知闻焕,叫他准备接客。方才你可见过闻新了?东西给他了么?”
“闻新?”逆天鹰道,“我只对小皇帝有点兴趣……”见杨戬面色不善,立刻改口道,“我这就去,我是怕你等得着急,才先来通知你的。我马上去了!”说罢,一张翅膀,又化为一只雄鹰振翅而去。
等待,等待,无休止的等待。这一夜仿佛尤其漫长,几次闻焕都差点开始怀疑,是不是天再也不会亮了。
而这天最终还是亮起来了。没有天光乍破的惊艳,没有日出东方的惊喜。天色并不怎么好看,浓浓的雨云压在天上,天气越来越闷热,正如道路那头渐行渐近的万人大军一般,缓缓向闻焕迫近。
闻焕遥望着那一团愈来愈近的黑云,不觉握紧了手中那半枚虎符。原本,虎符一分为二,一半由皇帝保管,一半赐给最受宠信的将领。起初是燕闯,后来是闻新。而闻新被捕后,那半枚虎符便悄然消失,不知所踪了。现在他手里拿着的这一半,是赵元升存放着的那个,不知是何时被杨戬取走的。而稍后起了冲突,没有另一半虎符,无法调动军队,又该怎样应对穆庭正?
杨戬只说他有办法。x_ing格使然,杨戬向来不爱透露太多,闻焕又拉不下脸去问,总是猜得惊心动魄。他手心出了大片的冷汗,忍不住低声骂道:“杨戬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而“不够意思”的杨戬,还在行宫内,丝毫无动于衷。
“闻大人,不好了,前方又来了一队人马!”
随着一阵雷动般混乱的马蹄声,闻焕抬头看去,只见又一队人马活生生拦在了穆庭正大旗前。为首的看背影很是眼熟,应是赵世禹无疑。但闻焕已经不敢认他了,与半年前相比,他宛如脱胎换骨,那肩背坚实得多,也厚重得多了。
他知道战场能改变一个人。但是当这种改变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往往很难感知。但赵世禹却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是亲眼看见赵世禹成长起来的,就连他身材拔高了一公分都能清楚地知道。可是这一别半年,赵世禹俨然已长成了他所不知道的模样了。
尽管半年时间,对一个将帅的成长而言,还远远不够;但赵世禹并不是一名将帅。他是未来的皇帝,而在这个既得的天下面前,他不需要统帅三军。但半年时间,战场上的血腥和杀戮,却足够他磨练x_ing子,让他从一个稚嫩少年飞速成熟。
“快去叫杨大人出来,”闻焕精神一抖,对那报信士兵道,“快点去,就说太子回来了!”
士兵听得“太子”二字,脸上顿时僵了——众人皆知,太子已经死了,他又如何能“回来”?但闻焕已然一边收着虎符,一边大步往两队人马处走去了。
“穆丞相是越来越受父皇的恩宠了。”赵世禹在马上,笑着看穆庭正,“不仅在本宫面前不下跪,竟还率领这许多人马,围聚在行宫之外,不知用心何在啊。”
穆庭正坐在轿中撩起轿帘,向赵世禹呵呵一笑,道:“特殊情况,虚礼可免。太子既然来了,不如与老臣一同进行宫看看?据我所知,太子那位老师可是放肆得很。若太子晚来一步,赵家的天下可能就要改姓杨了。”
赵世禹半开玩笑道:“那也是赵杨两家的事,与穆家毫无关系。再说,本宫这不是回来了么?”
穆庭正道:“看来太子是知情人。既然太子有心叫天下变节,老臣自然无话可说。”
此话竟是有了控告太子谋反之意。赵世禹身旁的闻新脸色一变,正想驱马上前,却被赵世禹抬手拦下:“论说话,本宫确不是丞相的对手。不如我们就进去见见杨大人,他大约还能陪丞相聊上片刻。”
若是遇上杨戬,的确可以称得上棋逢对手。穆庭正轻蔑地一笑,吩咐轿外小厮:“告诉燕闯,按原计划行事。”
燕闯得令,二话不说便勒马前行,却冷不防被迎面而来的闻焕所阻。他面色不悦,脸上的刀疤拧在一起:“你是闻焕?”
闻焕强压下心底澎湃,抱拳道:“燕将军,又见面了。”
“你也未必想见我。”燕闯道,“让开,别挡我的路。”
“燕将军也算是我和闻新的半个师父。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做错事,却不阻拦。”
燕闯神色一动,继而冷声道:“你若把我看作你的半个师父,便让出路来。”
闻焕看一眼闻新,怅然道:“……即便这是一条死路?”
四目相接。闻焕与燕闯的上一次谈话发生在前线营地,两人还是战友;可哪里耐得住光y-in消磨,人事变迁。
“……我既来了,便没想过活着回去,”铿然剑出,剑身映着如同燕闯的脸色一般y-in沉的天光,“听闻江山代有才人出,今天我且要会一会。”
说什么死路。自从被穆庭正私自囚禁,要挟成为私用军的首领,燕闯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