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很轻,甚至,他走路都没有声音,屋子里只有轮椅滚动的声音,他站在老人的身后,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而轮椅上的老人,从屏风打开开始,就牢牢地盯着唐景铄。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温情和慈爱,只有严厉和审视。
这种眼神让唐景铄挺不舒服的,比欧阳北第一在别墅里见他时候的眼神还让他不舒服。
但是即便这样,唐景铄也没忍住自己对老人的观察。
他看起来身体状况并不太好,他的脸色并不好,透着病态的青白。他的眼神虽然凌厉,却依然在眼底露出了几分虚弱。他的年纪看起来很大,说是唐景铄的父亲,但实际上看起来更像是他的爷爷。
想来,他坐轮椅并不是因为腿脚不便利,而是因为身体的不适。
当然,唐景铄没有选择和他对视,他无意挑战老人的权威,隔壁拧不过大腿,他连欧阳北都拧不过,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能够支使欧阳北干活的老人。
他打量完后就乖乖地垂下眼帘,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任凭老人审视他,打定了主意,对方不说话他就不开口,免得又说错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终于看够了,也不知道他对唐景铄的表现满意还是不满意,他的脸上依然充满威严,声色依然冰冷而严正:“你应该知道,我是你的父亲。”
“是,北哥说了。”唐景铄没有抬眼,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说道。
“阿北?哼!”老人的声音里居然透出了一丝嘲讽:“是阿北说的,还是你的母亲每日对你耳提面命你的身份呢?”
唐景铄愣了一下,也是,他们母子二人一直由这个未见过面的“父亲”养着,那原主的母亲自然是知晓“父亲”身份的,那样的女人,确实少不了每日对儿子的耳提面命。
然而,唐景铄已经不是原来的唐景铄,除了梦中那些模糊的、痛苦的回忆残影,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个问题, 唐景铄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但老人却似乎也并不想听到答案。他自己说完之后,便自己挥了挥手,很有些厌恶和不耐烦的模样道:“罢了,别提那个疯女人,还是说说你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对唐景铄母亲的嫌弃以及对唐景铄的厌屋及乌:“我如今只有你一个儿子,希望你很快能够适应这里的一切和我的规矩,该学该做的,有人会告诉你的。”
然后又挥挥手:“我累了, 你先出去吧。”
老人挥手的同时,他身后那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中年男人就已经帮他调转了轮椅的方向,准备再次回到内室。
“等等!”唐景铄抬起了手, 脸上的表情是有些猝不及防又有点不可思议:“不好意思……老先生……您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他想了很久, “父亲”这个词他是怎么都叫不出口的,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过父亲呢, 这头莫名其妙的,有人说了一句“你应该知道我是你父亲”就要彻底改变他的生活了?开什么玩笑!
“我只是应要求来见见您,我从来不觉得我的生活会有什么改变,以及,我也不觉得的, 我好好的人生需要有什么改变。”说到后来,唐景铄几乎是皮笑r_ou_不笑了。
“如今,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这句话已经很明显了。大概这位原先是有儿子的, 所以把“唐景铄”这个私生子当垃圾一样养着,就是那种眼不见为净又不能真的撒手不管,不就是多口饭,就当多养条狗了的那种。
谁知道不知什么原因,老人原本的儿子死了或者怎么了,总之,原本像垃圾一样的儿子,突然好像就有用了。
虽然老人似乎依旧厌恶这个“儿子”,但是很无奈的,这个儿子占了“唯一”二字。
唐景铄几乎已经自己脑补完了剧情。但他无意去当这个“唯一”。假如老人原先的儿子是 y- ín 浸在这种环境里长大都还没了的话,他不觉得自己还有命来蹚这趟浑水。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好不容易一步一步朝着从前的梦想靠近,虽然闻律的出现改变了他人生一部分的轨迹,但是总体上,他的生活还是朝着理想前进的。
他是实在不愿意,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打破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结果。
唐景铄的话成功的让准备离去的老人再次停住了。他转过轮椅,这一次,他望向唐景铄的目光更加的锋利而且更加不掩饰自己对唐景铄的厌恶:“不要和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在这一点上,你和你的母亲真是一模一样。好好的听话,该你得到的,一点都不会少。”
唐景铄并不生气,他理解这种大人物与生俱来的莫名自信,所以并不同他辩解什么,只是冷静地说:“我并不想得到什么,特别是一些本不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不敢和您这样的人物玩什么小把戏,没有意义。我只是在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我对自己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我觉得实在没有改变的必要,也并不想改变它。”
老人盯着唐景铄的目光变得深沉,他的嘴角掀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你现在的生活?是指那些小打小闹的过家家游戏?还是指你戏子的身份和前途?”
这话说得还真是不客气!唐景铄腹诽着,依然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他反而还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虽然是过家家的游戏,但足够养活自己。至于演戏,至少我自己是乐在其中的,至于别人怎么说,并不重要。”
老人口中“过家家的游戏”,指的是唐景铄在商业上的那点成就,在老人眼中,无非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这点没什么好争辩的,唐景铄清楚自己的斤两,他这几年赚下来的资产,在那些富字后面带豪字的人眼里,九牛一毛都不算。
至于那个对演员带着蔑视的称呼,前世的王博衍早就听多了,不至于因此生气。
老人闻言冷哼一声:“据我所知,你的母亲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唐景铄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生病了,一直在医院里。我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和想法。她现在挺好的,我也能照顾好她,什么都不缺。”
他并不否认老人对“唐景铄”母亲的质疑,但他表达得很明白,“母亲”已经疯了,她说她的,他过他自己的,谁都不需要去太在意一个精神病人的想法。
老人有一时的无语,他看了识人那么多年,年轻时候也是叱咤风云的。他看得出来,从他见到唐景铄起,唐景铄的眼神就是坚定的,他没有说谎,更没有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唐景铄表现得一直很坚定而冷静,就是这一点,另老人愿意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一直令自己厌恶的儿子。
不过唐景铄终究还是年轻,无论他怎么隐忍,眼底里的不耐烦还是没有藏住。
这个认知令老人不解的同时,更多的却是生气。无论他是否预想过当唐景铄面对自己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态度,但“不耐烦”从来都不曾是他想过的唐景铄会有的情绪。
“年轻人,你大概没有了解,你今天站在这里的身份,代表着你将拥有什么。”老人依旧冷着脸:“你出去,让阿北同你说。想清楚了来告诉我,你只有一次机会。”
对唐景铄抗拒的态度,老人从生气到冷漠。他本就不太在意这个所谓的“继承人”,没有儿子也有没有儿子的处理方法。
唐景铄快速点了点头,这会脸上才显现出几分愉悦的模样来。他极其有礼貌地对老人行礼告退,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那个房间。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本来听到老人说“唯一”的时候,他还十分担心,为了这个“唯一”,这头会死活不放他走。但现在看老人的意思,大概是有他没他都无所谓,唐景铄心中一下子就轻快了很多。
唐景铄自己按照来时的路下了楼,楼上很有些轻松愉快的神色。欧阳北就在楼下坐着喝茶,一面等待唐景铄。
当见到唐景铄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令欧阳北愣了好一会,他设想过很多情况,也设想过唐景铄会面临的各种情感经历,就是没想到唐景铄在见了那位之后,会拥有这么轻松愉快的表情。
难道,父子二人解开了心结,相谈甚欢?这么快?
欧阳北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北哥。”唐景铄笑着,乖乖地同欧阳北打着招呼,然后脚步轻快地过来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欧阳北愣了愣,半晌没有反应归来,问:“回哪?”
“回家啊。”唐景铄奇怪地望着他,事情都办完了,当然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啊。至于,老人让他问欧阳北什么,他并不想问也不想了解。他就想这么回金海去,就像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以前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回什么家?这里不是你家?”欧阳北去接唐景铄的时候,就安排了他将在这个宅子里住些日子了,当然,这也是老人的意思。
而他的工作,除了把唐景铄接来,更多的,是将要在唐景铄见完老人之后,给他答疑解惑或者开导劝诫的。所以他早就设想好了唐景铄大概会问什么问题,他该如何回答。结果唐景铄一见到自己,就说“北哥我们回家吧”,可把他说懵了。
“北哥……”第一次在欧阳北脸上见到这种近似于呆萌的神情,唐景铄一时也有些无语。
俩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唐景铄才重新强调到:“北哥,我们从哪来,就回哪里去。”
“不是……”欧阳北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拉着唐景铄坐下,才问:“老先生是怎么和你说的?让你回去?”虽然依照那位老先生的x_ing格和他对唐景铄的厌恶,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一次是见面是老先生自己提出来的,自然肯定是他有了什么决定,怎么会让唐景铄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