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些神佛还想动手,突然顿住,相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金光,知道是佛主显灵,神色恭敬,回到云端。
“别装死,我知道你还活着,”吴骇踩了踩土堆,冲土堆说道,“我问你,愿不愿意随我们离开佛界?”
片刻后,吴骇指尖雷电闪烁:“不愿意是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佛主笑着抬起手,目光看向画面中的吴骇:“这可就过了。”
“愿赌服输。”凡主道,“你我不c-h-a手,让我的弟子来破你的时空之局。事已成定局,接下来这场位面战,你不c-h-a手,我弟子拉拢到的佛门帮手,你都得放行。”
“这还不到最后,我的底牌还活得好好的。”佛主道,“这场时间轮回,你赢了,但我也没输,至少我多了个弟子,这个弟子有崭新的人格,有慧根,是难得的可造之才,我指点过他,他必将是我佛门中人。这一点,你无可否认。”
凡主道:“他若自愿留下,我不会阻拦,如果他要走,那么你也一样。”
佛主笑着道:“自然一切随缘。望你徒弟也能做到。”
吴骇抬起手中长杖,对准那处土堆里埋着的人的头颅,皱紧眉头,却迟迟下不了手。
“小骇,还是找个人来替你吧,谢宇策亲自动手也行……”脑海中,神藤话音刚落。
一只手从废墟里伸了出来,抓住吴骇的裤腿,然后牢牢抓住他的脚踝。
吴骇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就听见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从废墟中传出。
“……吴……骇……”
“……吴……骇……”
佛子侧躺在地上,乱石断木堆积在他身上,压在他伤痕累累的残躯上,声音因不堪重负而有气无力,树叶缝隙中露出半只眼睛,眼里蒙着一层水雾,委屈地呢喃低语。
“你曾……说过……要追随我的……”
吴骇瞪大眼睛看向被他揍得骨头尽碎的年轻佛子,看到他眼里的泪光,一瞬间头皮发麻,僵在原地。
“吴骇神医!神医手下留情!”
忌讷和尚一路狂奔,从一座山跑到另一座山,吴骇和佛子交战得太快,战地变得极快,他一不小心就会被波及,摔个狗啃泥,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此刻总算来到这处废墟,忌讷大汗淋漓,扶着断裂的树枝,含泪喊道。
“他是殿下啊,您怎么能下如此重手!”
吴骇面向他,神色晦暗不清。
“殿下起初最反感佛门,是您领他上路,是您为他修建佛堂,为他竖立佛像,他能有今天,少不了您的推波助澜,您难道忘了吗,您帮另一道魂,想必是没忘的,可是殿下他明明在这儿啊……”
“殿下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您为何如此,您不觉得您这样对殿下太苛刻了吗!”
“你是?”吴骇微微皱眉,看着这个还算年轻的高个僧人。
“贫僧曾有一俗号,名古慧。多年不见,吴骇神医别来无恙。”忌讷含着泪朝着吴骇行礼,“我跟随殿下来天人道,入法光寺,更变法号……”
佛子拖着残躯缓缓从废墟中出来了小半个身体,情绪波动明显,浑身脏乱不堪,哪里还有半分佛子的超凡脱俗,他不只抓住吴骇的脚踝,还毫无形象地攀上吴骇的小腿,好似抱住了他斩不断的执念,咬着血牙说道:“别走……”
忌讷眼泪夺眶而出,偏过头去,不愿看这一幕。
吴骇只觉双脚万斤重,连忙抬眸看向谢宇策主身所在的方向,又低头看向转世身,头大如斗……
第396章 一伙的!
吴骇与佛子交战的这座山头位于法光寺所在地域外,出去便是云海。
神藤就近打通了山壁,动用空间领域开辟出了个刚好安放简居的洞府。吴骇续经接骨,刺激血r_ou_重生,神藤配制药剂,内服外敷忙了半个月,伤患遍体鳞伤的情况才得以缓慢转好。
此刻,佛子躺在玉石床上,吴骇坐在床头,按着他手腕,帮他疏通气血,调理内伤。
三日前,他才清醒过来,便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眼下似乎接受了这样的状况,趁吴骇不注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吴骇的一举一动。若是吴骇看向他,他便看向别处,长睫微微颤动,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却又清澈见底,容颜俊美,尽显佛门子弟超凡脱俗的气质。
周围安静得出奇,他不说尴尬,吴骇皮厚也不点破。
突然,佛子轻启朱唇,打破沉寂:“你说过你不杀生。”
极其通透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吴骇的影子。
吴骇莫名有种在对方的目光下自己无处遁形的错觉,我以前是不可以,但你看到了,其实我可以的……但话不能这么说,于是沉默以对。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佛子又问。
吴骇按着他手腕的动作一顿,心脏跟着抖了下:“想什么呢!”你不生我气就不错了!
“因为你一直不说话。”佛子道,“也没有笑过。”
吴骇挺会笑的,说实话。他不笑的时候,多半是在思考。
“哇!”神藤爆炸似的声音在吴骇脑子里响起,“他好温柔,皮肤好白,x_ing格真软,还善解人意,还照顾你的感受,我好喜欢他,你俩真般配!”受吴骇的审美影响,神藤也认为谢宇策的相貌在人族中排上上等,也只有凡主能媲美。
吴骇一个头两个大,道:“快闭嘴!”
佛子垂下眼眸,不再多语。
吴骇赶忙道:“不是在说你。我说神藤,废话多。”
佛子长指微动,神藤屁颠颠地探出一条枝丫,缠住他的手指头,丈母娘看女婿,亲家公看媳妇似的,怎么看怎么满意。也不知神藤跟佛子说了些什么,佛子微微弯起唇角,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知道和尚也能这般活色生香,风华绝代。
吴骇额上青筋直跳,扯起神藤就丢了:“别闹,快配药去。”
神藤在地上快速恢复正形,叉着腰,扭啊扭,很是欢快的样子。
“别看我了,想问就问吧,”吴骇看了眼佛子,说,“看在你还有好奇心的份上,我能说都说。”
佛子道:“在分别后的这两千多年间,你和我……我的孽魂发生过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说来话长。”吴骇把谢宇策来佛界,在佛界的整个经历告诉了佛子,说:“……情况就是这样。”
佛子微微皱眉,严肃起来,吴骇道:“那是谢宇策主魂,并不是你分裂出的孽魂,他并不孽,而你是主魂分离出的一道魂魄转世。明白了吗?”
吴骇试图说服他:“现在,你能接受其实你是他的一部分了吗?”
佛子垂眸一笑:“从你口中听到关于我来历的一切不可思议,我都能接受,因为它。”佛子手中多了一枚碧绿的圆珠,他用一种温柔的仿佛在看情人……不,看芸芸众生的慈悲目,注视着这枚“定情信物”。
吴骇瞄着这块前不久刚被神藤“好心”遗落的仙种,一股cao蛋的尴尬油然而生,天知道他才把这枚仙种送出去没多久,而眼前这位却是摸了它一千多年,感情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佛子道:“我给你的那块玉,你还留着吗?”
自然是留着的,他才从三面金刚门出来,想丢也没空丢,更何况也不可能丢,毕竟有谢宇策的字。
吴骇又是一阵尴尬,羞赧地点了点头。
佛子道:“能给我看看吗?”
吴骇从怀里拿出那块玉来,犹豫了下却还是递给他,这里头有仙灵级神魂才能看的字迹。
佛子看后了然,无奈一笑,递还给他,道:“这是我的伴生之物,是对我而言最珍贵的东西,承天国覆灭后,我无依无靠,也就只剩下这件能让我想到我父皇母后,它在你手里,你还拿着,很好。”
“并不是一个人不能逆天。”佛子道,“我成佛是父皇母后的心愿,我以为,也是你的。”
吴骇心里一片苦涩,想问问这些年他的经历,但又觉得往事不可追,他想说不是,但他有什么资格,他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推波助澜。
最苦的不是明白一个人无法逆天的绝望,苦的是有能耐却不能那样做,因为做了也得不到族人理解,不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族人以为死得其所,但当事人不会那样认为,顺应天命,常伴青灯古佛,在自责悔恨中苦苦挣扎……
才在削发入空门之际,有了谢宇策本魂降临的条件,当时那真是谢宇策本魂吗?
吴骇道:“对不起啊。”
佛子温和地微笑,目光也极尽柔和,那是发自肺腑不加掩饰的温柔:“不用道歉。如果我不把这东西给你,待我超脱成真佛,看了这句话,也许会自然而然诞生心魔也不一定。”
吴骇蓦然怔住,呆呆地看着佛子出神。
佛曰一切皆有因果,只要在佛界困上无尽岁月,任何事情都有因果,环环相扣,至死不得解脱。
吴骇经他点悟,突然想通了个困扰他至今的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