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高中应该喜欢运动。”余砚依稀回想起对方经常出现的地点是在校园cao场。
“长跑和篮球,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王修远拉住绳子往后提,再猛然松开手,空荡的秋千前后起落,它承载着约等于无的微小尘埃,凭借仅此一次的外力,从至高点后退,渐渐松弛,最后归于起始的寂静。
“姚毓呢?他高中也和你一样?”熟练控制力量的余砚,在小幅度晃动中侧头看着旁边的男子。
王修远表现出不想回答的模样,他靠在秋千杆架上,眼睛望向别处,陷入沉默。
“你和他高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王修远皱眉:“你是真的不知道?”
余砚摇头,“我只记得你们是同学,后来你转学,可是即使多年不见,也不至于跟老同学什么话都没有,何况……我看得出来你很在意他。”
“那只是你看到的表面。”
“有什么区别?”余砚一边荡秋千,一边思考对方话里的含义,“姚毓说的那个找了几次都不肯见他的人,是你吗?”
王修远终于不耐烦,冷着脸反问:“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那我不问了。”余砚配合地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玩自己的秋千。
在无精打采摇晃时,坐凳突然高高而起,余砚觉得有点不对劲,向后一看,微笑道:“傅先生。”
傅见驰收回手,退后一步到余砚身侧看着他,余砚晃了几下,最终在上司的目光下伸直脚,强制静止。
“有短信。”傅见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坐在秋千上怀抱两跟细绳的余砚。
“是谁的?”余砚嘴上问着,接过电话的手快速在屏幕上按了几下,有些讶异道:“任先生发来的短信。”
“说了什么?”
“他说今天姚毓去找了他,不过并不是拜托他驱鬼,姚毓咨询了一点事,还从任先生那里……”余砚没说完,把亮着蓝光的手机给傅先生看。
上面是任以隽告诉他们姚毓找自己的目的和现身符的事,最后还特地交代了一句,让余砚不要把现身符告诉亡灵。
他是怕余砚冒失直言,亡灵知道后可能并不会如意被贴上黄符,造成任务无法顺利进展。余砚低头,用书写方式在屏幕上打下两句谢意。
发送成功,余砚转过头看当事人,想着要怎么说才能劝动对方回姚毓家。
“诶,你看那个秋千自己在动!”
“撞邪了,快走快走。”
旁边走过两个女孩,指着被王修远牵扯的那个秋千惊恐走过。
余砚道:“你别摇秋千了。”
说完,王修远用行动来回答他的话,故意把绳子用力一甩。
无人秋千如旧时墙壁上的钟摆兀自晃动,它们有着相同的运动轨迹,却以不一样的频率去刻度时间的流逝,从这点来看前者似乎更加残忍,它每一次的跃动和滑落,都是接近上一次的旅程,无法复制完美的通途沿线,它是遵守自然规律的渐次消弭。
王修远又开始回到日常流连酒吧的状态,余砚没有管他,每天守在酒吧街观人来人往,等到天光微亮时,才和王修远一同游荡在清晨道路。
只有一件事没有改变,那就是定时听姚毓主持的电台节目。
尽管多次拒绝余砚重回姚毓公寓的提议,在行动上王修远还是显现出了对姚毓的关注。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让你觉得能陪伴一段时光已经足够幸运,这样的人……在懵懂年少时出现,与你共同成长,就注定会成为回忆中最珍贵的那部分。两个人的感情往往都是相互的,我想不管你能不能找到他,在对方的记忆中,你一定还是占据着他青春里最重要的角色。”
乐随心动里的一位女听众,讲述了自己和高中时的初恋分别,事过境迁,现从国外回来,犹豫要不要去找那个在记忆中放不下的男孩。
“可只有回忆总觉得很遗憾,我想去找他,但是又怕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何况当初是我不告而别……”
“如果你真的想见他,就去找吧,就算结果不如人意,那也是为自己的感情划下一个完整的句号,万一他也在等你呢?”
“已经五年了,他真的会等么,遥远,之前你在节目里说过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他是不是也在等你?”
余砚听到这,立刻望向王修远。王修远微微抬眸,后又凝神聆听。
频道里的姚毓轻笑,调节气氛地说道:“怎么又说道我这来了。”笑过后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低沉,如轻轻诉说着往事。
“其实我在找他,也在等他,还好他出现了,尽管是在梦里……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只是来不及了,在我还没有开口的时候他又走了。”
“什么意思?真的很好奇你想对他说什么,对了,你可以接触这个节目平台说出来,他也许可以听到。”
“有些话我需要当面跟他说,怎么感觉我变成来电咨询听众了?哈哈,说了那么多,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你能做出让自己不后悔的选择,接下来这首歌送给你,也祝福那些在茫茫人海中回望的人,能得到一个如愿的结果。”
旋律响起,这是余砚觉得最享受的时刻,他贴近车窗,认真听钢琴清脆的音符流转,丝毫没有注意到王修远暗淡的神色。
一曲绵长,让余砚以为快要结束了的时候,才出现歌词。没有高亢婉转之音,低低呢喃着。“假使参拜远方的祭坛,信我会在圣像的脚下,假使观看远山的晚霞,云是我。数数几个建筑的街吧,信我会在永恒的街下,数数几对褪色的波鞋,泥是我。”
“我信你爱着我,天边海角也肯找我吧,找我吧,我信你碰着我,就在日和夜之间……”
结束后,余砚和王修远走在路边,前几日他们都是朝着酒吧街那边走,可今天,王修远的方向变了,余砚跟着他又来到了之前坐秋千的那个开放式公园。
秋千座椅空空如也,他在路边停下,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余砚往那边走两边,回头看到王修远还在原地,便道:“你在想什么?今天没有去酒吧,是不是因为刚才姚毓在节目里说的话。”
“对。”王修远吐出一个冰冷的字,对于余砚来说已经是有很大的改变了。
“姚毓前几天去找过一个抓鬼天师,不过他并不是想让天师来驱除你,只是咨询了关于一些游魂的信息。”余砚隐瞒了现身符,道:“我想他可能已经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既然你们已经y-in阳两隔,能再见面就是上天重新给的一个机会,有什么想说又没能说出口的话,现在依然可以跟对方讲,就像姚毓说的,做一个你不后悔的决定。他一直在找你,你却总是回避,真的就不想听听他要跟你说什么吗?”
王修远似乎有些惊讶面前看起来有些嘴拙的少年居然能说出这样一大段话,一时不知不如回答。
“也许你们之间有误会,或者是真的矛盾,但既然对方已经跨出了这一步,做了这么多,你又为什么还要给他留下遗憾?”
话音刚落,王修远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余砚在后面问。
“姚毓家。”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秋千,恋恋不舍的余砚无奈跟上王修远。
☆、第 41 章
夜色浓稠,房间里的每一物都将全貌隐匿其中,隐隐约约露出一角轮廓。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面貌,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王修远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径自走近卧室,轻声打开房门,看到了在月光下那张恬淡的睡脸。
好像在虚幻之中找到了唯一的真实。王修远走到床头边凝视着他,十年……那怯懦到不敢与人对视的双眸,总是藏在风格老旧的眼镜下,即使无意间眼神触碰,也总是慌慌张张移开视线,还有磕磕绊绊的说话方式,为了不让对方出现失去耐心的表情,总是语句简短再简短,到最后就变成了一个惯x_ing点头或者摇头的动作。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雨滴坠地般的清脆澄亮之声,无论在何地,王修远都能快速辨别出那个人是他。
如果不是听到车内频道里的电台节目,也许现在自己还沉迷在某个喧嚣酒吧,嗅着生前麻痹自己的酒精,与狂乱音乐为伍,不知今夕何夕。
可是听到了又能怎么样,他们之间,已相隔千山万水。
“你来了。”姚毓毫无预兆地睁开双眼,他的声音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这几天晚上我都是拉开窗帘睡觉,为的就是看清你的样子。”
“你看清楚了?”背光的王修远带着帽子,他的身后是一片白蓝的月光。
姚毓眼神复杂,道:“我不敢确定。”
王修远嘴角溢出一丝苦笑,“那就把这继续当成你的梦。”
“为什么这几天你都没有出现?”见王修远一言不发,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的那个和你很像的人吗?我找了那个人很久,曾经以为再也找不到了,后来才发现,不是找不到,是他一直在躲我。”
“既然他躲着你,你又为什么还要找他?”
“因为我有话要跟他说,当初他不告而别,没有机会开口,现在我能正常说话了,能顺畅地把那些话都告诉他。”姚毓的手捏着枕头边角,声音飘荡在静谧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