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可以顺便做个打扫,你怎么了?”王修远注意到姚毓刚才的话没说完,脸色似乎也有点不对劲。
“没什么,突然觉得肚子好饿,我先去做早餐。”
转身之前,姚毓垂眼再看了一次,终于确认自己的发现……几楼阳光透过玻璃窗直s_h_è 房间,也穿过了对方异常的身体,王修远r_ou_眼可见的灵体状态开始改变了。
可是今天,还没到七天。
“你好,任先生,我是遥远,上次从你那拿了一个现身符的那个。”电话刚一接通,姚毓就迫不及待表明身份。
“我记得,怎么了,还需要更多的现身符?”电话那头任以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不是,是更严重的事,我想只有你能帮到我,可以约你晚上见面谈吗?”
“我现在在外地办事,过几天才能回去,看你那边很急,具体是什么情况,可以电话里跟我说说。”
得知对方不在市内,姚毓感到更加不安,“就是被我贴了现身符的……灵魂,今天早上发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可是还没有到七天,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现身符会不会失效了?”
“不会,只要你贴到他身上,灵符就会隐于无形,普通人没办法取下来。”
“那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任先生,有办法解决吗?价格再高都没关系!”
“除开灵符被人取下的可能,根据这个情况来看,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灵遁。”任以隽停顿几秒,用一个更简洁的方式说明:“顾名思义,灵遁等于灵魂消失。”
“消失?!”猛地抬起头,姚毓不敢相信地再次确认:“他的灵魂……正在消失?”
“嗯,人死后灵魂脱离r_ou_身,有的去y-in间转世轮回,有的则因为某些原因留在人世,当那些原因得到了解决,他们才会走上原本的y-in阳道路。”任以隽疲惫的声音低沉,颇有几分安慰成分:“生死法则,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终的归途。”
“不能改变吗?应该有让他留在这里的办法,任先生,你告诉我,无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只要他不消失,变回跟之前一样就可以了!”
“没用了,冥界使者已经出现,我无法c-h-a手了。”从姚毓的话中,任以隽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故事,便道:“灵魂流连在人世,是上天给予的附加时间,珍惜过就足够,而命数从一开始就定好了,人类无法改变,消失并不代表彻底结束,对他来说……也许不是坏事。”
姚毓垂眸,看着一路幽暗向下的楼梯,声音僵硬:“我知道了,谢谢你,任先生。”
“没事,灵遁状态的时间因人而异,如果不想错过最后的道别,最好守在他身边。”
“……好。”
“这本书我以前好像看过,又好像没看过,没什么印象了……”余砚看到一半,突然合上手里的书盯着封面回想。
“傅先生,你看过这本书吗?能不能跟我讲讲故事概要?”
傅见驰放下自己手里的书,接过余砚递过来的那本,翻了几页,“这本书——”
王修远走近书房,打断他们,“我想跟你谈谈。”
“你说。”望着走到眼前已渐渐开始转变形态的亡灵,余砚清楚对方想要说什么。
“还有多久时间?”
迟疑了一会,余砚说道:“按你这个速度,不出今晚。”
像是眨了一下眼睫地垂眸,已渐渐变得虚浮的脸蒙上一层y-in影:“不出今晚就会消失,对吗?”
余砚从不刻意隐瞒地回答:“没错。”
等着王修远追问原因,余砚都快要将那说过无数次的灵魂回收处理规则脱口而出了,对方依然缄默不言,只是露出了一丝苦笑。
余砚有些好奇,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想到了今早姚毓一闪而过的惊愕神情,王修远心中复杂难言:“他可能也发现了。”
“实际上,姚毓的确发现了。他去找过给他现身符的天师,拜托对方帮忙留住你,听说电话里非常焦急,我想他知道结果应该会更伤心。”余砚的手从书页上拿开,身体一侧面向王修远,语气正式:“你准备怎么跟他说?”
“如果不出今晚就会消失,我想……”他的目光飘到窗外,声音也随之低沉。
“不告而别?”
王修远摇头。
此时,外面响起关门声,一阵慌张的脚步靠近,姚毓出现在门口,“王修远。”
他连鞋子都没换,唤了一声名字后,站在书房门口踟蹰不前。
王修远的语气跟平常一样随意:“怎么这个时候回了?”
“我请假了。”姚毓凝视着房间里的人,悲哀地发现对方的身形比今天早上更加浅淡,像是褪色的人物图画,“你……”
“你回来的正好,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秋风凉意,席卷着地上的落败枯叶,头顶相互遮蔽的树枝沙沙作响,在假期里的校园显得尤为萧瑟。所有教学楼的门窗紧闭,不见一人,像被搬空了的巨大玩具箱。
没有倦怠却青涩的脸庞,没有乏味却喋喋不休的笑语,没有成群结队勾肩搭背的身影,感觉不到记忆里残留的一点美好。放眼望去,偌大cao场寂静清冷,姚毓停下脚步,“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
“我记得你说过,有机会还想再回学校来看看。”王修远走下看台,面向cao场坐在台阶上。“感觉现在离高中那个时候,不止十年了。”
姚毓坐到他旁边:“我却觉得没有十年这么久,因为很多东西都记得非常清楚。”
王修远侧头回望,淡淡的笑容有些失真。
“三年的时间太短了。”姚毓不忍去端详对方此刻的表情,目光直视前方,“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上课,从早学到晚,稍微有一点自在的时间就发现过得飞快,包括那个时候,晚自习之前你给我讲课题的那段时间。”
王修远眯起眼眺望cao场后面的教学大楼:“要说高中那个时期,给你补课的天数还不到一个月,我们成为朋友的时间好像也不多,相处起来……还不如这几天了解得多。”
姚毓低垂着头:“这几天很开心,或许这样说不对,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再多留一段时间。”
他眼中充满不甘的乞求,正在慢慢包围着王修远已失去血色的心脏,仿佛多看一眼,便面临沦陷。
“该走的时候还是要走,高中有毕业,朋友也有分别啊。”王修远感受到对方低沉的情绪,尽力掩饰心中的酸涩,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特意请假回来送我,谢谢。”
淡金的光线在不知不知中转为暖黄,一片厚重浓色铺在cao场上,宛如追光灯下的绚丽舞台。这空旷偌大的无人舞台,径自呈现余晖每一块变得暗淡的光芒,它的对面,只有两个将要分别的人在静静观赏。
“对了,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王修远煞有介事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高中运动会时,你怎么会突然给我创可贴?在那之前我们貌似一点都不熟。”
姚毓的眼眶微红,没精打采的样子强行振作,他快速看了一眼王修远:“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口袋里正好放了创可贴,看到你那么拼命地跑完比赛,回来的时候贴在腿上的创可贴掉了,就没多想把自己的给你了,虽然……递给你的那一刻有点后悔。”
王修远目光闪动:“怕我不接?”
“你那么多朋友在一起,也许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动作,而且就像你说的,我们虽然同班,平常却相当于陌生人,恐怕你看到我都想不起来名字。”
“这么说,还多亏了那次运动会之前的训练,不是训练意外摔倒,我的腿也不会受伤。”
“我记得受伤了你那次也还是第一名,广播里响起王修远这个名字时,全班都在沸腾,大家都为你高兴,我也是。”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吧?”王修远的双眸深邃,凝望鲜红夺目的跑道,“我喜欢篮球和长跑,一个是跳跃命中,一个是持续抵达。”他抬起手,放在视线中的赛道上,“那种朝着定好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的感觉,让我觉得很爽快,很安全,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重复动作就可以,这就是当时的我,认为的努力的纯粹。”
“王修远……”姚毓呢喃着,声音微不可闻,面上的表情却再也控制不住。
“怎么了,苦着个脸?”
姚毓伸手想去拉住对方的手臂,还未触碰便黯然垂下,“别再说了。”
“最后道别的话也不能说?”王修远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微笑,安慰般的温柔。
“或许还有转机,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师,他肯定有办法,现身符就是他给我的,不如我们现在去找他,让他施法帮你留下来。”紧绷的脸上满是焦虑,姚毓尝试做最后挣扎。
“没用的,最终还是要走到这条路。”王修远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看向姚毓的目光,蕴涵着与落霞相似的无限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