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总是令人觉得神清气爽，携着一股子青Cao香，萦绕在鼻尖。顾却时仰起脖子轻轻嗅着，那是二人属于这座小城的，最后一丝气味。
银辉灿烂，星河长明。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尝试一下N大研究生比较好。”顾却迟放下筷子，把手放到腿上，神情和语气都比刚才严肃很多。
“你呢？”顾却时问：“你不是提前拿到了期望公司的offer？”
问他的offer做什么？
顾却迟有点慌乱，但一想到方才哥哥以为他想在B市的话，又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哥，平心而论，我……我不想离开你。我们生来就是一个统一体，我根本想不到与你分别是一件怎样的事情。可是，我已经连累你这么久了，就算是让我再自私任x_ing一次可以吗？不要让我再觉得内疚了。offer到哪里都能有，到哪里都不会真的找不到工作，可是我只有你一个哥哥……”顾却迟这些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心跳随着语速越来越快，就快敲开他的肋条，奔向对面的人。
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后，他深吸一口气，暂时稳住心神，一字一顿道：“说到底，我在乎的，只有你。”
顾却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拿着自己面前还剩下一半米饭的碗站起来：“我吃完了，先回房间。”
他坐在堆满课本笔记的书桌前，怔愣了片刻，最终还是打开电脑，在志愿学校上填了N大的名字。
他又何尝不是呢？
谁的心里，不是只有对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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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查慎行（清代） - 《舟夜书所见》
第5章 ＊part 5
＊part 5
正午的阳光被床帘死死挡住，一丝一毫都没有透进狭小的房间，屋里静的很，仔细听才能听到男生轻微平缓的呼吸。
刚刚进入深度睡眠的顾却迟被一阵铃声吵醒，他皱着眉头拿起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映出一张看起来就十分八婆的脸。
是王亚闻。
“喂，迟哥，做什么呢？给你发了一串儿微信都没有回复。”
“……午睡。”
王亚闻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我靠，你是生在五六十年代的中老年人么，还午睡？睡你马鼻起来嗨啊！今天圣诞节，一会儿咱们要不要来两盅小聚一下？”
顾却迟的意识清醒了些，抬眼看墙上的挂钟，快要一点半了：“不去了，你们好好玩，我下午还得去考场接我哥，而且他不让我喝酒。”
“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对待你哥跟对窝里的媳妇儿似的？离你家十几二十分的路程还一接一送的。今天来了几个上一届的学长，你不去的话不太好，给点儿面子嘛，少喝点你哥不会发现的。。”
“啧。”顾却迟揉揉被睡乱的头发，上一届的几个学长对他都挺照顾的，不去的确不像话。他眯着眼睛问：“几点开局？”
王亚闻一听这个语气，估计有戏，变得更加狗腿殷勤：“两点两点，就在后街那家酒吧！”
“成，但是我可能会早点退出来去接我哥。”
反正这位s_ao包学长为了哥哥搞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王亚闻很有眼力见知道见好就收，没再得寸进尺，还赶忙给这个兄控添彩头：“那肯定没问题，祝哥哥取得好成绩哈！”
顾却迟又打了个哈欠，这才懒塌塌起床，选了一件大圆领的毛衣，外面套了加绒的长风衣。
北方的严冬可不是闹着玩的，顾却迟一出门就打了个哆嗦，但在风度和温度面前，他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按照王亚闻发来的信息找到包厢，门内不知道在玩什么，骤然传出一阵起哄的声音，还未进门顾却迟就能感受到里面乱成一锅粥的场景。
算了，来都来了，注意着少喝点就行。
几个前辈看到顾却迟来，果然很高兴，把他团团围住，一边说想他一边夸他又变帅了。
顾却迟随便恭维了几句，转移话题：“你们刚刚在玩什么，在门外就听到动静了。”
王亚闻凑过来：“我们在投骰子！”
酒吧里的投骰子游戏自然没有那么简单——要先在桌子上按顺序摆几十个酒杯，其中有的装了酒有点没装酒，有的里面酒多，有的里面酒少，品种也很可能不一样。参与游戏的人把骰子掷到几点就喝第几杯，直到走完整个过场才算游戏结束。
一个学长明显已经喝高了，搂着顾却迟的肩膀絮絮叨叨：“岁，岁月不饶人啊，当年的小弟弟阿迟……现在在团里也能独……嗝当一面了。”
“说那么多干森……”另一个学长也大着舌头道：“阿迟，你骰！话都债酒里，喝就完了！”
顾却迟连忙推脱：“不行，我今天真喝不了……”
“怎么着，怎么就喝不了？你今天是开玛莎拉蒂兰博基尼过来的还是咋的？给不出理，理由，你就是……看不起我！”
学长的胳膊在自己脖子上绕地死紧，要让他松手只能自己松口：“那我就只玩一轮……”
不能和酒鬼讲道理，只能另想别的办法了，少喝一点之后再和哥哥解释吧，顾却迟心想。
王亚闻个狗腿子听到这话立马开始摆酒杯，不出半分钟就收拾妥当，双手捧着骰子递到顾却迟面前。
顾却迟面色复杂，深知自己到了龙潭虎x_u_e，犹豫了好久都没拿起骰子，被大舌头学长推了一把才不情不愿地掷了一下。
“不愧是我迟哥，第一把就六个点啊！”
顾却迟的直觉告诉他六个点应该没什么好事儿。果不其然，拿起六号杯子的时候，他似乎能看到哥哥三天不理他的场景。
龙舌兰。
满满的一杯。
满满的完蛋。
一轮玩下来，运气差的一批的顾却迟被灌地有些迷糊。学长学弟们达到目的后也就不再和他起哄，去闹腾其他人了。好在他酒品不错，醉了也不闹人，就在一旁干坐着，让人猜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和旁边那些一言不合就开始尬舞的少年们格格不入。
“滴滴滴！滴滴滴！”
顾却迟定的闹铃响了，他打开手机把声音划掉，起身道：“你们玩，我去接我哥。”
王亚闻酒量似海，喝到现在都没什么感觉，闻言也跟着站起来：“迟哥你行么？要不我陪你去？”
顾却迟摇头，走了条笔直的线，示意并不碍事：“没事，不用麻烦你。”
“诶……好吧……”
看着顾却迟走出门，王亚闻喃喃道：“怎么感觉迟哥喝醉了就不像他了。”
已经不大舌头的学长补充了一句：“有点像他哥。”
北方的冬天，天黑的很早，更何况冬至左右。
顾却迟站在门口，透过玻璃门环顾一下四周，早已是夜色阑珊，明月高悬了。
刚一出来，就遇到一股冷风直直窜进他的衣领，冻得他清醒了不少。
他紧了紧领子，慢慢向哥哥的考场走去。
顾却时迎着昏黄的路灯，站在被分配到的考场学校的大门口。
出来的考生们三三两两，大多结伴而行，一眼望去只有顾却时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大半张脸都埋在棕色的针织围巾中，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顾却迟远远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快步跑过去：“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等了很久？”
“没有，刚出来。”顾却时耸耸鼻子，一脸严肃地盯着他打量：“你喝酒了？”
顾却迟被抓包，尴尬地咳嗽一声移开目光，道：“没有！”
顾却时扯开被他捂住的风衣领子，鼻尖抵在他的胸膛上嗅了嗅：“酒味太大了。”
顾却迟的毛衣领口很大，质感又薄，哥哥鼻尖上冰凉的温度顺着针脚渗入他的体内，顾却时不抬头则已，一抬头又蹭上了他裸\露在外的锁骨。
“好，好冷啊哥……”顾却迟一颤，分辨不出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他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嬉皮笑脸地和哥哥说：“只喝了一点点啦。”
话是这么说着，但是顾却迟感觉自己已经醉到深处了，酒精的醺意甚至从胃部直上心脏，取代了大脑cao纵着左右心房。
龙舌兰已经把他的心脏内部灌溉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吧。
如若不然，为何自己的胸腔犹如有巨浪掀过，听不到心跳的声音，只能听见惊涛拍岸，呼啸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