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如月哭得累了,把头轻轻的靠在洪承畴的膝盖上休息。洪承畴低下头来吻他,对他说,“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
人了,我自然会待你好的”,然后抱他上了床。
洪承畴在如月的叫声中一次又一次的欲仙欲死,什么叫作做鬼也风流,他这次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原来对死亡的恐惧
可以放大快感,如月的媚叫不就是最好的诠释么?
天明的时候,如月还没起床便听得见厅里有人说话,他认得那是个汉人,叫做范文程的,听说官阶很大。他们聊了很久
,所以如月也没有下床来。之后,他看见洪承畴喝了很多水,好像喝水能喝饱似的,然后上床来再战一番,可他身体很
虚弱,大口的喘着粗气。晚饭送来的时候,如月惊讶地看到洪承畴吃了,还吃了很多。夜里又战了一场,大约是吃饱了
饭的缘故,这次持续了很久。第五天早上,洪承畴让如月帮他梳头,如月看着他那头长发,又看看自己的金钱鼠尾,羡
慕的说“大人的头发真好”“就要剃了”,如月惊得梳子都掉在了地上,“大人是说,要降了”,洪承畴什么也没说。
如月想要拿起梳子时,却慌乱的抓到地上旧蒲席中的支楞出的一根枯草,一使劲,那根草“啪”的一声就断了。如月捧
着那根断草和那把梳子,就那么蹲在那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是什么人都能做文天祥的,洪承畴何尝不想,可他不但留恋世间的种种美好,他还不甘,不甘心自己死在破败的明朝
的前面。于是他做不了文天祥,他想得太多了,他的心思不够单纯。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中如月占多大分量,但他看到了
如月的美,他也想要,当时如月就在他身边,比权,比名,比利,比什么都要离他近,他一伸手就得到了。
如月知道,这一次,他把谁都辜负了,他没有能力带苏郎回故乡,甚至都没有做到一死以求阴间团聚,也违逆了朝鲜世
子的吩咐,北京金銮宝殿的皇上他是不是也对不住了?那个太远了,就不去想了。他知道得很清楚,洪承畴说过会待他
好,朝鲜世子也说过,可他们说的意思,和苏郎临终嘱托的那个意思,都不一样。可他太累了,他只觉得自己抓不住命
运了,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他的所有精力似乎都被这辽东的风雪冻住了,就这样飘到哪儿算哪儿吧。
以后的两年里,如月一直跟洪承畴,他知道洪承畴形同软禁,难免闷闷不乐,可他们在一起总是话很少。洪承畴会经常
云雨之后呆望着天,自从那次给皇太极请罪回来之后就这样,每次入朝必如是。
崇祯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他哭得很厉害,他对如月讲了很多往事,也讲了那幅挂在家中厅堂里的对联“君恩深似海
,臣忠重如山”。那天晚上他没有为大行皇帝守灵,像是要抵御这倒春寒一般,和如月在一起汗流浃背,却用拳头堵住
了如月的嘴,不让他叫出声音来。又有一日,洪大人在床上勇猛异常,如月快被折腾得昏了过去,真不明白这都五十多
岁的老头子了,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头,正准备几天都不要下床算了,可是没有几天就已经回到了北京。
在北京,这个已经劫后破败的城市,如月有了行动的自由,他到了朝鲜世子的府上,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当年他
想让他唱霸王别姬,可他却唱了游园惊梦。吃了闭门羹,便站在院墙外为他唱了一曲为谢,“近覩分明似俨然,远观自
在若飞仙。他年傍得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世子听得很真切,和第一次在苏映秋的坟前听到的一样真切,他一面
听,一面望着手里的自己的那幅画,可画中人,大明公主,崇祯皇帝的八妹,在北京城破以前已经死了。天启年间,当
朝鲜使臣跟他说起这位乐安公主时,他便着了迷,可那时她已经配给了驸马巩永固,他知道大明驸马都是平民出身,越
发的不平,只觉得自己到底被人当作番邦给人看轻了。这不平愤懑却把情意牢牢的打了一个结。可当他知道了国破之时
巩永固在公主灵前自焚的事情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惟其义尽,所以仁至”,他不再记恨如月了,“读圣贤书,所
学何事?”,他以一国之力尚且投降了,他还能够指望如月什么。他不见他,只是不愿回忆罢了。
又过不知多久,如月回到了江南,看着满街的金钱鼠尾,真不知道身在何处,他疯狂的寻找着和苏映秋一起来过的地方
,空气里再也不是莲蓬的清香,而是血腥与硝烟。他不知道这样的故乡映秋还要不要回来。洪承畴总是很忙的,却把如
月照料的不错,成群的仆人伺候着,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珍馐美馔,只是再也没人知道他喜欢蟹壳黄。如月有
大把的时间出门,他听得明白人们的口中洪承畴是什么,也听过洪府里出没的貌美又水嫩的男男女女们是怎么猜测自己
这个终日愁眉苦脸的老头子到底媚在哪里。他曾也想劝洪承畴,让清军收敛些吧,别作孽了。可是他连见他一面都难了
,不是跟满人谈军机,喝酒,就是软玉温香抱满怀。
第十一章:问琴
“素琴弹复弹,会有知音知。”
——唐·贾岛《送别》
当如月得知江南最有名的琴家因为反清起义失败被收押狱中,他记起了当年映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遍访琴家,锤炼如月
的琴艺,也曾想过要拜访这位先生,但最终却未能成行。这天,如月带着许久不弹的琴,来到了狱中,刚一进去,他便
被这牢狱特有的血腥味儿逼得几乎要退出来,强撑着走到了。可这狱中人一看到如月的金钱鼠尾便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如月席地而坐,弹起了《梅花三弄》。《梅花三弄》本是笛曲,当日王徽之只一句“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就令
得桓尹“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桓尹显贵,如月不敢如此自比,只是觉得这种场景下,本无颜相见,
或许只能“客主不交一言”了。琴声清冽,曲罢二人便攀谈了起来,纵论琴之妙处。如月的整颗心似乎又活了过来,如
果苏郎此时在一旁,他一定会微笑着看着他。苏郎对如月说过,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如月身上那些天赋渐渐展露的样子,
他说如月每每有所领悟时的那副痴态是最美的。如月觉得苏郎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走远过。不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