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人不到三十岁样貌,一身黝黑精肉,十分壮实,倒真是个常年跑船的模样。
风夜和梁武歌将我们让上船,王勉自己独自站在船头。风夜他们知他是与我同来的,又看他一身道袍,也不与他计较,便撑起船,往湖心而去。
梁武歌的老巢驻扎在一个半岛之上,在洪泽湖北岸,远远看去,岛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黑暗中能看见一座座简单的房舍,竟是个小山寨。
下了船,跟着风夜和梁武歌来到一片屋舍前,有山寨之人跟他们打招呼:“五哥,风大哥,你们回来了。”
梁武歌点点头:“今日有贵客登门,你们准备些酒菜。”说着领我们往一处厅堂走去。
酒菜准备的很快,没什么好东西,只是现下正是蟹肥黄满之时,洪泽湖就产这些,所以菜色都是螃蟹。
一屋子水匪,喝酒吃肉,言谈之间甚是粗俗。王勉坐我身边一言不发,连筷子也不动一下。我小声说道:“你好歹做做样子。”他便拿起酒杯,放在嘴边轻呡。
风夜问道:“公子因何来了洪泽湖?”
因何?还不是你家小王爷把我打成重伤?但嘴上却说:“洛某路过而已,不知你们怎么跟他们打起来的?”
风夜轻咳一声,那梁武歌却说道:“黑龙帮那帮王八蛋欺人太甚!道上混的哪个兄弟容易?!不过是混口饭吃,凭什么只许他们吃肉,咱们却连汤都喝不上?!”
风夜挤出笑容道:“我们抢了几次过往商船,皆被黑龙帮挡回来,说是那些商船已经缴了漕银,他们负责商船安全,其实都是借此打压咱们这些零散的船户。”
梁武歌道:“哼!奶奶的黑龙帮这几年把咱们这些人逼得没活路,全都投靠了他们,老子就是不怕!绝不给他们当狗!”
我抱拳道:“梁大哥人中豪杰,不愿屈居人下,洛某佩服佩服。”
梁武歌一咧嘴:“姓梁的是个粗人,公子莫怪,公子这位道长朋友那一手功夫,实在世所罕见,可惜姓梁的愚钝,否则定要拜这位道长为师!”
后来我才知道,王勉那两下对他而言根本不叫功夫,那不过是他抖出绳子套了只羊罢了,这还是因为他怕太过引人注目了,极力压制的结果。
是以王勉连眼皮都没抬,我尴尬的笑笑:“梁大哥太客气了。啊,对了,我观今日来此与你们打斗的竟是那离家四鬼,看来梁大哥已将黑龙帮惹毛了,不知你们将来打算如何应对?”
梁武歌叹息道:“现在兄弟们真是把脑袋拴腰上了,原先咱们也没想和他们起争执,就是最近风兄弟出去抢船,不知为什么老是碰上他们的人,咱兄弟们也都是些热血汉子,脾气臭了点,就打起来了。”
我斜了风夜一眼,他一脸尴尬的笑,梁武歌接着说道:“如今兄弟们骑虎难下,过一天算一天,幸好此处倒还隐蔽,黑龙帮还没找到咱们这来。今天是咱们路上碰上了,被他们追到这来,平日里咱们都绕着他们走。”
我一听,看来此事真的很棘手,凭他们这些人根本斗不过黑龙帮,就今日那离家四鬼已经弄得他们焦头烂额了。
又在一起聊了些不痛不痒的,便各自散了去休息。临走之前,我给风夜使了个眼色,风夜见了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便下去了。
梁武歌为我们安排好住处,是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茅草屋,我跟王勉挤在一处。
入夜,风夜在门外轻叩门板,我开门让他进来,他见了我又要行礼,我连忙托起他来:“风大哥无须客气,其实咱们都是为小王爷效命,你不必跟我如此。我今夜唤你前来,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打算,今日看黑龙帮确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梁武歌这伙人根本打不过他们。”
风夜说:“公子看得明白,我们也很为难,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敢禀报小王爷。如今我只能硬着头皮干,梁武歌因我武功略强于他,对我倒是十分敬重,凡事都与我商量,不过真碰上大将,咱们也只能脚底抹油,扯呼了。”
听了风夜所言,我沉吟半晌,这样根本不是办法。虽说游击战很有效,但一个严鸨头至少顶得上他们百人,而且他们不过是迂回,却没能给黑龙帮造成实质性的迫害。
该怎么办才好呢?
风夜见我不语,也只能在一边等我说话。王勉此时根本没听我们在说什么,闭着眼睛养神。
我想了一会儿,抬起头对风夜说:“游击战还是要打,不过要从外围开始,你们切不可深入敌人内部,只对付他们武功不怎么好的那些小喽罗。有小王爷给你们撑腰,我看你也不要去抢钱了,你带着你的弟兄只管跟黑龙帮周旋,将他们的爪牙全都减除。同时,你们多多吸收运河上的船户水匪,蚁多咬死象,便是黑龙帮再厉害,也斗不过咱们人多势众!”
风夜点头道:“多谢公子指点,明日我便与五哥商议此事。现在这个节骨眼,他们命都快保不住了,定不会反对我跟黑龙帮周旋!”
“如此甚好,我明日便启程去往扬州,见到小王爷,我会将此事禀报于他,叫他暗中给你们一些资助。”
“那属下先在这代弟兄们谢过公子了!”风夜闻言倒身就要下拜,被我拦住。
“风大哥切莫客气,天雅并未出什么力,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风大哥为小王爷办事,将生死置之度外,才是可敬可佩!”更何况剪除黑龙帮也不光是为了贤王,我的生意还要仰仗漕运。
风夜又说:“咱们听风楼这些兄弟哪个不是受了贤王恩德,对他们一家自然忠心耿耿,这条命都是贤王家的,死又有什么可怕?!”
风夜说的慷慨激昂,我却听得心酸,他们的命不是自己的,是主子们的,上刀山下火海,主子们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为了生存,根本没有发牢骚的权利。
风夜见我没什么精神,以为我是累了,便告辞回去了。
风夜走后,王勉才睁开眼:“你倒是一肚子鬼主意。”
“你已经不是头一个这么说我的了。”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光,又问道:“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吧!”
“是。”
“我是不是去年这个时候过来的?”
“不错,那天我的功力最盛,因此能将你带来,否则恐怕我自己都回不来了。”
原来如此,看来我真的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你到底为什么要去那边?”
“此事说来话长,你当真要听?”见我点头,王勉倚在床头挪了挪身子,“你上来我慢慢给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