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里很安静,安静得我有些不自在。这个赵谦实在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尤其是我曾在包间里见过他的残酷一面,
那时身边人多,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这样独处着,却让我感觉坐如针扎。
他像是也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将收音机打开,音乐劲爆的音乐马上响起。我不禁皱眉。
“怎么你不喜欢?”
“闹心。”
折磨人的音乐马上消失在我耳边。赵谦将车停到了我家的门前,这一路我们几乎都没有和对方说话。他打开了一侧的门
,车内灯亮起,他没有下车,只是怔怔地看我。他眼睛像是深深的一潭水,陷进去便无底。
我被他看得心虚得很,连忙用手敷上脸,遮掩道,“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我知道自己脸上是没有东西的,刚刚上车时我曾从后车镜里打量过自己,除了看上去严重缺眠,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吸
血鬼之外,我基本上没有大问题。
可是赵谦真的得寸进尺地靠了过来,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睁大了眼睛看他,不明白他这一番动作是什么意思。他看
着我的眼睛,似乎有些苦涩地说道,“禽兽,你真的变了很多。”
禽兽两字被别人叫出来时很猥琐下流,被他叫着却像是一个别出心裁的昵称。
我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发起抖,好在车门是打开的,我可以解释为自己被冷风吹得发抖,而不是被一个人的眼神吓到
。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之前……究竟是什么关系?”
赵谦像是从梦中惊醒,他抽回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用单手玩着。这似乎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我在车中,仰着
头看他,等着他的答复。他终于点上了一支烟,慢慢地说道,“我们是好哥们,很好的哥们。你……就这么一个问题?
”
以前别人问起我和林冬的关系,我都回答说:我们是好哥们。虽然我偷偷喜欢着林冬,但我们只是好哥们。在我看来,
这个赵谦和苏秦原本也是有□的。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开始盘算起要怎么处理他们的这份关系。
挑明?白痴才会挑明。挑明的后果只有两个,一个是疏远,一个是决裂。我又不可能和赵谦在一起,虽然他不是那么的
讨人厌,但是我对他根本就没有感觉。
所以我继续装傻,“既然我们是好哥们,那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你说。”
“帮我调查两个人。一个叫林冬……嗯,我明天给你画张图给你送过去。另一个是陈家二少爷,陈文修。我想知道他们
两人现在的行踪。”
“OK,知道了。上MSN发邮件给我就行。”赵谦眯上了眼,又恢复到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很庆幸他并没有追问我为
什么要追查这两人,因为如果他问起,我只好给出一些很混账的回答,比如什么‘我有了新的猎艳目标了’云云。
他挥手和我说晚安。我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很诡异的事情。他是开着我的奥迪送我回家的,那么他自己
怎么回家?步行吗?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他站在路灯下,影子拉得很长,脸背着光,只有手里的烟头,忽明忽灭。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
这样,默默地站在原地,一直等着苏秦回过头去看他。可惜苏秦是永远看不到了。我咬了咬牙转身,将门外的风花雪月
和那扇铁门,一并关上。
之前在酒店里时感觉很疲惫,可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了,只能睁着眼看天花板。我开始杞人忧天,赵谦是不是还站在门
外,在寒天数九下发呆。我觉得只有喝醉酒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可最后还是咒骂了一声,从床上爬起身,翻开窗帘,
看向前院。前院里空无一人。我终于放下心,重新躺回床上,沉沉入睡。
第二日的上午我都待在家里,慢慢地用一只2B铅笔勾出了林冬的容貌。费了很多张,花了很多张,我忽然发现原本在我
脑中那么鲜明的人居然一点点淡去。他的眉毛,是上挑的还是微微下坠的,他笑起来时嘴唇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我
忘记了。我将指团起,扔进了纸篓,重新执笔画起。我忘记了,我原本明明记得那么清楚,现在却模糊得像是一场梦,
前尘的一场梦。
修修改改,我将一张最满意的画扫描到电脑上,然后给赵谦发了过去。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找到林冬现在的住址,但我却
莫名地相信他会找到。这种信任感觉很奇妙,或许苏秦原来很信任这个人吧,即使这个身体的主人已经离开,感觉却还
存在。
处理完这件事之后,我决定去自己‘餐馆’看看。我是挂名总经理,基本上我不用出现在餐馆里,也照样领着工资。我
出院这么久,除了收到副总经理的一封‘恭喜出院’的信件之外,根本就没人催我去店里。
我依靠着GPS,一路开到了餐馆的停车场前。这餐馆的规模还不算小,有两层。装修得富丽堂皇,甚至还有门童的接待
。可是真正来吃饭的人并不多。餐厅的停车场里也只停着可怜的一两辆车子。
门童似乎并不认识他的顶头老总是谁,像是招呼客人一样把我迎进了餐厅。我进到餐厅里后,前台的招待员倒是惊讶了
,“诶哟,什么风把老总你吹来了?您不打电话通知一声,我也好做点准备。……财务部那边还没有做好下个月的预算
,所以您今天恐怕是不能预支‘工资’了。”
我不禁皱眉,心想这是我自己营业的餐馆,还要别人来管我的来去吗?或者说,苏秦来餐厅的时候,只是来取钱的吗?
我对前台的招待员问道,“副总呢?”
“在楼上……和客户谈事情。”招待员小姐眼睛转了转,似乎有些为难,“副总很忙。他说他现在接见的客户很重要,
叫我们谁也不要去打扰他。”
看来这个副总的威信都比我这个正的要大。我轻笑,“没关系。他忙,我等他忙完了和他谈。”说完我就上楼。楼上除
了一间间包间外,一个上面就挂着‘职员休息室’的牌子,我找到那写着‘接待室’的房间,轻轻扣了扣门。
里面很久才响起不情不愿的回应,“谁啊?”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