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遇到盘查的民团,昭华只说是从外地过来省亲的夫妻,那盘查的民兵听昭华一口南方水乡的软糯口音,分明不是
齐国人,倒也不疑,只是一见他模样娇美,登时双眼发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等昭华对他一笑,更是如飘云端,不知
身在何处,糊里糊涂就放了行。
文康凑到昭华的耳边说:“看来以后打仗不用刀枪,只要你穿上女装站在阵前,对敌军笑笑就可以了,准让他们丢盔弃
甲。”
“你是不是没有把我送给李元皓换他退兵,后悔了?”
“绝对没有。”文康很认真地看着他。“我绝不会拿你换任何东西。”
昭华没说话,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眼眸里更是冰寒彻骨,脸上神情带着讥嘲,明摆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文康不再说话,昭华察觉他双肩颤抖,知道方才又狠狠地刺痛了他,报复的快意一闪而过,剩下的只有难言的酸涩,因
为他知道,只有文康在乎自己,这些报复才能生效。想到这些,说不清心里是痛快多些,还是痛苦更多。
压住心头杂乱的情绪,拍拍他的肩,转移话题:“那个白玛瑙指环虽然珍贵,却不比玲珑血绝无仅有,你为何这般看重
?”
“你可还记得我送给你指环的那天是什么日子?”
“嗯?”昭华开始回忆。“那天飘着雪花,太后梓宫入地宫。有什么关系吗?”
(注:梓宫指棺材,宝宫指骨灰坛。用于帝后。)
“你果然不记得了。”文康叹口气,沉默一会儿,道:“那天是你的生日。”
“啊?”昭华一脸惊讶,他真的记不得了,当时他做奴隶,起早睡晚的劳作,随时担心着受责罚,防备被人暗害,哪里
还记得生日。想不到居然有人记得,更想不到这人是文康。一时间只觉头脑一片空白,心思如湖水中扔下一块石头,泛
起层层波浪,不知身处何处,眼前只剩下这个人。
“这白玛瑙指环上面有一滴红色如泪斑,所以名情人泪,据说,这指环是一位求爱不得的帝王大婚时送与他的妻子,听
说它有魔力,可以让戴这指环的人爱上自己。”文康的嗓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怅然的味道。“那天,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
轻咳一声,低下头说:“一时也没有凑手的,正好手上戴着这个……”
昭华默然一会儿,勉强笑道:“一个指环会有魔力?我可不信。身为帝王拥有一切,怎么会求爱不得?”
“人生八大苦,除了生老病死,还有求不得,既便是拥有一切的帝王也避免不了。”
文康语气中说不出的萧索落寞,仅仅在几个月前,甚至几天前,他还不相信世上有他得不到的东西,现在他也明白了,
即便是富有四海的帝王,也有躲避不了的人生八大苦。
昭华避开他的眼光,道:“既然求不得,就放弃好了,何必自讨苦吃。真的如愿求得心里所爱,还会面临爱别离,总之
,仍是一个苦字,倒不如无心无情,可以云淡风清。”
“你真的能做到无情?”
“无情可以使自己少受伤害,也可以不伤害别人,若是对人有情,却又给不了那人幸福,还不如无情,让那人另寻希望
的好。”
文康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双手愈发用力抱紧他,嘴里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
昭华着,只觉得那一声声象把利刃刺着心头,刺心又刺耳,悲哀地看着他,欲伸手抱他的头,却难抑心中深藏的痛恨,
耻辱的回忆如潮水翻滚,涌进心头,淹没仅存的温柔。最终还是缩了回来,眼睛望向窗外,再也没说一句话。
第78章:仁爱
两人一路北行,来到一小镇,干粮已经吃完,准备找地方吃饭。只见镇上大部分饭馆都关着门,街上连卖烧饼的都没有
,大多数商肆关门闭户,街上行人稀少,看上去十分凄凉。昭华不禁感慨,战争是上层人争夺利益的手段,而受苦难的
却是下层老百姓,才打了几天仗,市面就萧条如此,再打下去,怕是百姓连饭也吃不上。文康素来要强好胜,吃个大亏
岂能甘休,回去定要砺兵秣马卷土重来,到时这片土地免不了战火纷飞化为焦土,这些只图温饱的善良百姓免不了妻离
子散家破人亡。
正在难过之际,文康推他下去问路。好不容易找个行人问了,得知这镇上只有一家饭馆还有食物可卖,
这家店位于镇东,楼上是客房,楼下是吃饭的外堂,住店的客人都在下面吃饭,还有外边来吃饭的客人,聚在一起七嘴
八舌的议论战事,两人竖起耳朵听着。
可能因为战事的关系,馆子里没人干活,后厨只有一个厨师在忙活,前堂只有一个跑堂在招呼,吃的东西只有一样,就
是面条,菜是简单的豆芽和豆干。跑堂帮着把面装在碗里,给客人们端上,到昭华那一桌时,只剩一碗。
“请客人稍候,第二锅正在煮。”跑堂抱歉地把面放桌上。
昭华正要把碗推给文康,文康却把那碗面推给他,道:“你先吃吧,你吃饭太慢。”
碗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做的,黑乎乎的难看又难以下咽,昭华顺手拿过桌上一小碟红艳艳的调料放碗里倒。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哭喊声,一个官宦模样穿锦衣的青年人走入店中,叫小二送酒菜上来,旁边的仆人牵着一个瘦
小的男孩,那男孩大约十岁左右,面目清秀,手上绑着绳子,这样的天气,居然衣衫破烂难以蔽体,身上仅有一块破布
摭着下身,臂上印着烙印,是主人家给自家奴隶打的烙印。
哭喊的人是个妇人,她跪在那青年人面前哭泣求告:“求求主子,奴才伺候您十几年,只有这一点骨血,求您别卖我儿
子。”
那个锦衣青年人面带难色:“我也是没办法,眼下战事紧张,卫国不能待了,家里想搬到西楚去,手里没有现钱,郭老
爷给的价钱优厚,而且你儿子跟着郭老爷想必不会干粗活。”
“要我母子骨肉分离,可怎么活?”妇人哭得撕心裂肺。
这时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胖子进入店堂。
“郭老爷,请这里坐。”那锦衣青年赶紧上前招呼。
那胖子进来入了坐,打个招呼:“黄公子,人带来?”
“带来了。”那锦衣青年拉过小男孩,道。“瞧,模样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