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硬又霸道并且已经到了咬牙切齿地步的语气让他头一懵,惶惶然就松开了童子的手臂,谢启退后一步,不假思索的就
反驳:“你凭什么啊——简直莫名其妙!”
“我的人我的地方,你说我凭什么!”秦敛掐住他手腕,往自己怀里拽,谢启这个时候骨子里倔劲也涌了起来,两病号
就在池子边上你扯我拉,周边仆人皆垂低了眼,一副清风过无痕,两眼不留物的样子。
终究还是谢启的力气胜了一小筹,慌乱中腾出一只手,猛地朝秦敛肩膀推去,秦敛脸色一青,没稳住脚,整个人就往后
狼狈退了好几步,手及时撑在了池子边上的石柱上,一时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被推到的地方似乎有红晕渗出,渐渐染红了整个肩膀。
谢启呼吸一紧,立刻走上前想去扶秦敛:“你,你,你怎么了——”
明明是秦敛自己发毛病,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显而易见这就是病人耍脾气,无理取闹!谢启给自己找了无数理由,可到
最后还是忍不住自责起来。
按照秦敛惯有的态度,应该是风轻云淡的一笑,说些‘很好’‘不需担心’这种客套话,然后皆大欢喜……
可是秦敛这次拍开了他伸过去的手,啪的一声,谢启的手缩了缩,一下子没地方摆了。
谁说宰相肚里很撑船的……他现在就在人家肚里撞礁沉船了。
“好,你想让我去见是不是?那就传,传——”
最后那个音像撕裂喉咙说出来的,秦敛不瞧他一眼,眼角溢出的阴霾像冰刀一样,刷刷刺着周围,失控的秦敛是他从未
见过的陌生状态,陌生到让人畏惧。
谢启差点忘了,能走到这步的人,又岂会是润泽无刃的佩剑。
谁都带着面具,只是一个深过一个罢了。
秦敛坐回了刚才的藤椅上,没有理会肩膀上渗出的血,只让童子再拿了件大衣来,披在身上掩住血痕。
“还是……换下药吧……”谢启这么劝到。
继续拿起鱼食,肩膀上的伤似乎完全影响不到手抠鱼食的力道,撒进湖中泛起的涟漪也把秦敛眼里的暴怒给淡没了,除
了脸色极差外再无其他异样,神色漠然发冷,好像刚才杀气腾腾的人已经被风吹走了。
谢启用眼角偷偷瞄湖外的长廊,上面还没有人经过。
“秦相,先去换药比较妥当……”他继续忍着全身酸疼,温言道。
秦敛不言不语,发寒的眼锁在那些争夺鱼食的锦鲤间,薄唇微抿,好像他的关心都抵不过那些傻鱼似的。
劝都劝了,还要他怎样哄啊!谢启恨恨把头扭开,闹脾气,谁不会。
秦敛不就是仗着自己心软又念旧,才这样步步相逼吗。
自己的在乎就是别人手里的砝码,被人捏着七寸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进退不能,任人摆布。
可惜秦敛现在再也不是他最要命的七寸了。
谢启努力朝着长廊方向探着头,直到那一串串沾着污泥的脚印出现在他视线后,谢启才勉强扬了扬嘴角,暗暗给自己鼓
了鼓气,做完思想工作,才正视那个衣衫破烂,满是脏泥到看不出神情的青年。
还穿着昨夜他见过的那套衣衫,只是袖子一半都被挂扯没了,裸露出来的半边手臂也似被什么给刮破,红痕斑斑。
这到底是……去哪里了?
谢启目光晖晖,眨也不眨的视线让青年猛的刹住脚步,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谢……谢大人。”已经习惯直呼他名字的青年闪着舌头改口:“你怎么在这?”
谢启尚来不及回答,秦敛便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不轻不重叫了声:“樊公子。”
原跟谢启对着的视线立刻扯走了,语气都忽然紧张急促起来:“是。”
谢启暗自唾弃樊林,又不是军营点将当敢死队,用得着那么紧张慎重吗,在自己面前不是很能吹很能侃很能赖皮撒娇的
吗,怎么一来这儿就局促成这个样子了。
“谢大人与我还有正事谈,樊公子若无其他要事,就请……”
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了,连客套的‘樊小将军’这个称谓也懒得用上了,谢启明白,在秦敛心里头,樊林的价值大概只
是,樊公子而已,连小将军这样的虚名也没替樊林冠上。
毕竟樊林只是受祖辈荫护,现在还无实权的虚名公子而已,谢启以前就无数次暗示过樊林,别太把自己的公子身份当回
事,否则以后吃亏的时候,就知道疼了。
在这么明显的婉拒面前,青年果然难堪起来,俊眉紧蹙,强忍住什么,低声道:“叨扰了,我昨日听闻秦相您遇刺……
今日只想过来看看,您的伤好些了吗?”
说的好像顺路过来,装也要装的像点好不好,谢启掩盖在官袍下的手指愤怒抖了抖,难怪在秦敛寿宴的时候青年要摆出
那副别扭的嘴脸,恶声恶气好像秦敛就是他眼中钉一样,其实回头想想就明白了。
不就是得不到就装作不在乎吗,这招他谢启早就玩厌了。
秦敛缓声道:“多谢樊公子关心了,我身体还好,是外界传的太夸张了。”
他不想插话,也无话可说,心里闷得慌,只好被晾在一边,无论是樊林陌生的生涩拘礼还有秦敛管用的冷漠客套都不在
他思考范围之类,管他屁事啊。
一看就知道秦敛对樊林半点意思都没有,纯粹在应付,你一个大好青年,自尊自爱点行不行啊,非要守着秦敛做什么,
被猪油蒙了眼么?看不出秦敛对你一点情谊都没有吗?
“我与谢大人还有案子要谈,樊公子若是愿意,不如就先进屋喝杯茶好了。”
幸亏青年高傲的脾气还在,在吃鳖数次后,也没脸继续在这耗下去,只是拿出一块用破碎衣物包裹的结结实实的物件,
打开后赫然就是一支小孩手臂大小的人参。
谢启膛目结舌,这得要多少年月才长得出这么胖大的参啊,对了对了,前段时间京城都在传说京郊外的灵山上似乎出现
了千年参王,但因为地势过于险峻,山顶又常年云雾缭绕,猛兽也多,想当采参人十分的困难,就算当朝太子为讨圣上
欢心,连派高手过去都没法把这高岭之参给弄回来。
哦,这野人当的也还不错嘛,有成效,谢启坏心眼多偷偷吸了几口参气,尝不到,多闻几口是不是也会延年益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