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进阶了?”
“一夜筑基?”
不可思议的惊叹同时从三人口中冒出,他们匆匆飞上山,却被其他闻声而来的峰主们拦住,赶了回去。师姐弟见峰主们神色凝重,没敢强入,与其他峰凑来围观的弟子们聚作一团,张望峰顶。
惊涛殿上空,乌云密布,云头粗雷滚滚。
夜色如墨,粗雷似血,从墨色中泼洒而出,染红峰头,蒙上一层诡异不详之色。
每出一道血色粗雷,撞上兮渊设置的守殿结界,碰撞较量,劈哩啪啦一阵响,粗雷爆裂而骤然大亮的红光照耀整个峰头,几能刺瞎人眼,围观者无不偏头避开。
“太不寻常了,雷劫普遍黄白两色,等级高点不过是金银二色,带有福气贵气再来个紫色,我还从未见过血色。”
“难道是诈尸还魂,天理不容?”
掌门探开神识,想查看屋内情况,却被兮渊所设的禁制弹开。
峰主们围在殿外,惊异望着。
碗粗的红雷,一道道接连落下,数之不尽,竟渐渐把惊涛殿据说能抗住神仙全力一击的结界冲出一个破绽,岌岌可危。
雷响一夜,吵得山上山下无人安宁。
这誓不罢休的劲,让峰主们心有戚戚,默然望天,一片黑沉,不知天道何意?
“多少道了?”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恰有九九之数,我粗粗一算,按照这频率,竟已降下三千道,数量之巨,史无前例,这兮霜到底哪里招惹天道了?”
“雷劫原有定数,不同数各具其命,这般……”
“这般惊人无非两种情况:一者,天降大任,淬其筋骨;二是,大j-ian大恶,除之后快。不知天道是想栽培他,还是想趁他还未长成之际,提早扼杀。”
峰主们想起先师的四徒劫数论,心里并不乐观。能与“劫”结缘,更像是天道恨不得劈死了事,一解心头大患。
待日头西升,微光拂晓,薄笼峰头,红霞染上云头血雷,层层乌云被天光洞穿,s_h_è 下束束晨光。
天道纵使假公济私,气力已尽。
跃跃欲试的血雷不甘不愿缩回脑袋,哑声;被戳成筛子的厚厚积云分崩离析,溢散……
朗朗蓝天下,整个惊涛殿被劈成一片焦黑,砖瓦尽碎,满目狼藉。
其中少年不知情况如何了?
陆寒霜混身散架一般,遍体经脉像被钢刷梳理了无数遍。
往日,他披着外壳行走世间,天道日掌万物常理,并未察觉外来者的异样,此次冲击筑基,料到天道有所感应,必有回应,只是没想到竟会趁火打劫,往死里弄。
若不是还要挂层遮羞布,不能太露痕迹,天道兴许会不顾昼夜轮转,厚着脸皮假借雷劫名头劈到天荒地老。其无耻、虚伪、道貌岸然,倒与白禹同出一辙。
雷声止,乌云散。
废墟中隐有动静,峰主们上前,命人清理残骸。别字辈三位师姐弟率先冲出来,寻找少年。
脚下“嘎嘣”脆响,焦黑房梁被别鹤踩断,裂缝中猛然伸出一只手,推开他的脚。
别鹤跌落在地,惊叫声还没脱口而出,便愕然卡在喉咙里,呆望前方。
废墟中爬出一个清俊无双的小少年,满身焦黑却似不沾污秽,给人以冰清玉洁之感。五官似曾相识,却仿佛脱胎换骨,让人不敢轻认,原本垂地的青丝如雪,洗尽所有颜色,纯白晃眼,微染黑灰好似雪野里因人涉足留下的污泥,令人想弯腰拭去,不忍玷污。
少年垂首,抖落发间梁木碎屑,眉头突然微微一皱。
“别,别乱动。”别鹤回过神来。
少年抬眸望来,脸上沾染黑灰,一双眸子锋利清透如冰凌,摄人心魂。别鹤仿佛整颗心都被穿透,凉入心底,遇冷微微缩紧,偏开视线不敢多看。
小心翼翼凑过去,别鹤拾起少年散乱周身的雪发,“别动,会扯到头发。”
雪发丝丝缕缕,缠绕碎物,师姐弟三个人围过来一一挑出,像极了服侍少年的侍从。
围观者震慑于少年惊艳世人的面容,竟无人觉得有异。
少年似觉不耐,长指夹住头发,竟要用法力齐齐剪短,被眼尖的别鹤握住指头,惊道,“手下留情。”
别萤别鹊亦劝,“这般美的头发,弄断了多可惜。”
峰主们互望一眼,少年面容微改,实乃异常。掌门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转,察觉少年刚经熊熊雷劫,门户开裂,再次展开神识试了试,竟能探入紫府。
结果出人意料。
“怪不得啊怪不得。”
峰主们见掌门师兄喃喃自语,也不知他瞧出了什么?
只见他定定望了少年许久,才万分郑重道,“待你收拾好了,来主峰逍遥殿一趟。”
峰主们跟着掌门离开。
瞧着他脸色变了又变,直到进了逍遥殿还愣愣出神,遂追问道,“师兄,你可瞧出,他这雷劫到底是个什么说头?”
掌门回过神来,神色复杂,“这少年总予人违和,好似不是此间中人,先前又探不到他紫府,你们可有猜想?”
一位峰主皱眉,“莫非他真是哪个大能夺舍……”
话声未尽,掌门已道,“非也非也,盖因他神识强大,你我所不能及。”
“那还不是夺舍?!”
掌门摇头,“你们别忘了兮渊的前例。”
“难道……”峰主们目露震惊,张口结舌,许久未能成言。
“旁人拿他与兮渊作比,竟未有错。兮霜竟也是个天生仙灵,莫不是上界下来历劫的?神识强大,未减分毫,连兮渊都不如。如此,血色泼天、雷数惊人,许是事出有因,只是涉及因果远不是我们能窥探的,样貌变化或因雷劫洗身的契机,恢复原本的天人之姿,更印证他的来历。”
掌门叹道,“接连两位不世仙才落入我逍遥派,时也命也。”
陆寒霜不知峰主们一番脑补完全猜错方向,顶着周围人的满目惊艳,赶至逍遥殿。
峰主们表情和蔼,俨然已视他为兮渊的接班人,格外看重。
“你天资之高,难能可贵,这几日好好修养,巩固修为,莫要为你师父担心。”
陆寒霜伫立殿中,仰头直视掌门,敏感发现先前众人对他隐隐的抗拒排斥已悄然消散。
他心有猜测,面上不露分毫,不卑不亢道,“我要去九重关。”
寥寥数字,只是知会一声。
这x_ing子倒与兮渊有几分像。
掌门道,“你刚历雷劫,不宜奔波,至于师弟,我会另派人手去九重关寻人的。”
少年神色不改,又道,“我冲击修为,本就为闯关门。若为稳固根基不能前去,则是本末倒置。”
峰主们再次误会,纵有人想起先师的“劫数说”,见少年一片拳拳爱师之心,早把浅忧搁置一旁,对兮渊这个四徒越发满意。
“你年纪尚幼,却胆量不俗。能有如此孝心,我也不拦你。”
九重关之险,只在迷障重重,难寻出路,修炼之人一旦筑基可餐风饮露,饿个三年五载也死不了。
金丹期的弟子们在殿外集合,掌门叮咛别萤多多照看兮霜,便放人下山。少年随着弟子们前去九重关,一路上,其样貌之惊人,伴随种种匪夷所思的事迹,c-h-a上翅膀,飞速传遍大陆。
除诈尸生还,一夜筑基,雷数惊世等等消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一夜黑发成白雪。
世人惊叹,“这师徒之情深,堪称世间楷模。师父为弟子守尸,数年如一日;弟子心忧师父拼死筑基,一夜白头。”
一叶灵舟上,弟子们时不时偷瞄小少年还未完全张开,便已惊艳世人的容貌,窃窃私语。
同样对“师徒情深论”深信不疑。
陆寒霜回首,扫去一眼,目光所过之处鸦雀无声,弟子们目眩神迷,微露痴色。待他收回目光,四下又议论纷纷。他轻揉额角,揉散身魂不合带来的疲累,盘算着回华夏的时间。
所谓师徒情深,不过误会。
第82章 过关斩木
进入九重关地界,远远瞧见海中耸立着两根直入云霄的玉柱, 正是关门。
带队的别鹭站在舟头, 望向关内。
三山绕水, 灵山拔海而起,形貌险峻难以攀登, 隔着深渊天堑中的波涛汹涌,笼着层层叠叠的浓雾, 仿若迷宫。
眼下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通路。
飞舟越过关门,无形结界朝一个个弟子袭来,陆寒霜刚刚筑基, 内府灵气被一下剥落干净, 气血翻涌的程度已至极限。
他握住栏杆一紧,克制着那股头晕目眩。
别萤立刻走来, “晕船?”
脚下舟身左右倾斜, 陆寒霜目光越过微晃的栏杆,经过不停震颤摇摆的舟头, 望向前方。
一关内, 周身似蒙着一层揭不掉的丝网薄纱, 五感神识都变得模糊不清,陆寒霜稍一探出神识, 便有中反作用力一般的作呕感袭来, 他捂住嘴, 握紧栏杆稳住身形。
空中传来鸟儿焦急的嘶鸣声,成群成群渡海的野鸟们徒劳飞行, 绕来绕去,困在山海关中始终无法寻觅出出路。
一入关内便无法识别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