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国脸上有些不屑的说道:“给大哥打电话了,他说不来,啥时候爸咽气了,他啥时候来”
“爱来不爱!!告诉他最好他一辈子都别来!!”赵志刚气愤的骂道:“什么玩应”
夏妈妈这一路不是搂着儿子就是被丈夫扶着,一直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把围在自己身边的爷俩推开了,后背挺直的往屋里走,夏越赶紧跟上去。
病房里灯火通明,夏越他姥爷躺在病床上,口鼻处罩着呼吸机,胸口费力的起伏着,眼睛是半瞌着的,偶尔会无意识的睁开眼睛四处看看。
三姨坐在一旁抹眼泪,二姨看见夏妈妈进来了,赶紧起来让他坐下,说道:“我说你身体不好,不让大半夜的把你折腾来,大姐非得要找你来”
夏妈妈摇摇头,走到床边,微微弯腰冲着老父亲轻声唤着:“爸…爸…爸你睁开眼睛看看啊,六丫儿来了”
说着眼泪就又掉下来了。
二姨在一旁劝着:“哭啥,没咋地呢,能有那一天的时候够你哭的,大夫说了,观察观察,兴许早上就能缓过来呢”
就这样,后半夜赵家姊妹全在这儿等着,最后大姨挺不住了,先回家了,临走前说,一旦要是有这什么事,就赶紧给她去个信儿。
夏妈妈也想让夏老三带着夏越回家,一个明天要上班的,一个要上学的,而且如今虽然夏越的姥爷在医院里,可是小辈的可一个都没来,没道理就让夏越在这儿守着,可是他们爷俩谁也不放心把夏妈妈一个人放在医院里,所以都不回去。
天亮的时候,两个舅妈也都走了,二姨夫和三姨夫直接在医院里洗把脸就去上班了,原本夏老三也要去上班的,但是夏越害怕他一晚上没咋睡觉,骑摩托不安全,就死活不让他去,给冯望打了个电话请假,冯望知道了以后,竟然打车也来了,不仅给夏老三手里塞了点钱,说要是一旦住院肯定的需要钱,还特意找了医院里的熟人,让他们关照一下,可见这几年他跟老夏家的关系是真的好。
六点半的时候,医院的食堂开门了,夏越打着哈欠去买早点,这些人在这儿大半宿了,人困马乏不说,也都没吃饭呢。
谁知等他拎着包子豆浆回去的时候,赵家的兄弟姐妹都围在病床前,夏越心咯噔一下,以为不好了,赶紧放下东西跑过去找他妈,谁知一凑近却看见,他姥爷睁开眼睛了,自己还把呼吸机拿开了。
赵志国一见这样,赶紧喊医生来。
医生急急忙忙的来,拿着听诊器检查了一通,也还是那句模棱两可的话。
在等等看,在观察观察。
二姨先躲出去了,站在门口哭了,二舅过来问她哭啥,她呜咽的说着:“恐怕是回光返照了,赶紧给那两个大的去信儿吧”
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二姨和老舅也是这样,都围在床前喊爹。
“哎,哎”老爷子答应着,然后盯着他们看,一个一个的拉着手,跟病床前还没走的医生介绍着:“这是我三闺女,这是我老儿子,还有几个呢……我老闺女呢,我刚才还看见了呢”
“爸……”夏妈妈拼命忍着眼泪凑过来。
“哎,我这是我老闺女,我老闺女苦啊,打小身体就不好,现在好没好呢,我听人说…你开麻将馆了……跟你妈一样么,乐意玩麻将……”
“爸啊……”夏妈妈眼泪掉下来了。
“哭啥啊……”老爷子气息越来越弱了,连连张望着:“我大儿子和大闺女呢……”
“马上就来了”二姨在旁边应了一声,眼睛通红的“哦,这两个没良心啊,我最疼他们么……这个时候他们都不来……因为疼他们…我都顾不上我老闺女和老儿子……”他自己一个人念叨着,然后突然转头看向二姨,伸着枯槁的手摸摸她的脸:“我二闺女么,长的最想他妈了……”
夏妈妈如今哭的已经站不住了,被夏老三扶出去了,夏越陪在他妈妈身边,心里的滋味千回百转。
要说悲伤,他其实没有太悲伤,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对他姥爷的印象和感情都不深,可是他心疼自己妈妈。
因为他妈妈马上就要没有爸爸了……
虽然赵家的兄弟姊妹对父亲多少都有着怨言,可是在生死面前,那些往事又算的了什么呢。
夏妈妈自己也是,她每当身体难受的时候,就会想起从前受的苦,多少都是怨恨父亲的,而且从小到大,母亲没的早,父亲也没照顾到什么,她觉着此生她对父亲都在没什么感情了。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很多小时候在医院住院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八九岁,每天在医院里望眼欲穿的等着,最开心的就是在门口看见爸爸的身影,每次爸爸来都会给她带平日里都吃不到的好饭好菜。
感情还是有的。
夏越的姥爷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又开始昏迷过去,他清醒的时候,终究没有等到他最疼爱的大儿子和大闺女。
夏越把包子掰开,硬是哄着他妈吃了两个,有拿了热豆浆放在她手里:“不喝也拿着捂捂手”
夏妈妈没有接,而是伸手整理了儿子的衣领,然后哭了:“往后再也看不见你姥爷了……”
夏越眼眶发酸,他记得这句话。
上辈子姥爷在医院的时候,他没有来,等去世之后,才赶到老舅家披麻戴孝,那天是晚上,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他着急找妈妈,在乱腾腾的院子里穿梭,终于在门口找到披着一个旧大衣的夏妈妈。
那个时候夏妈妈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正在弯腰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了,看见儿子来了,从怀里拿出个供果递给他,然后也是跟这辈子一样,伸手给他整理一下乱掉的衣领,哭着说道:“再也看不见你姥爷了”
第七十七章 Cao席一裹了事非
夏越的姥爷被送到医院以后,第二天下午咽气的。
寿衣是早就准备了,几个兄弟姐妹平摊的钱。
夏越不知道南方如何,总是觉着北方举行丧礼的时候,总是有着很多说法。
什么东西得儿子给拿钱,什么东西得闺女给拿钱,什么事情是长子应该做的,什么事情是长女做的。
一系列的事情琐碎复杂,却又半点都马虎不得。
国人的传统,丧礼上的仪式陈列代表对已故者的祭奠,他们相信,自家已故的祖先会福佑他们,所以这种事情越是大cao大办,后辈子孙越是能得荫福。
夏越也对此深信不疑。
脑海里却总想着前世,自己的那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孟怀远就差往他身上盖国旗了,可是若是没有他,自己死了以后又会怎么样呢,上一世,他临于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恐怕就是Cao席一裹了事非吧。
因为是夏越的姥爷临死前是住在小儿子家里的,所以灵堂设在赵志刚家里。
老爷子的棺椁在赵志刚家里停了三天,y-in阳先生管这叫停灵,原本是要停七天的,可是y-in阳先生算了日子,往后的二十天里都没有下葬的日子,所以只能三天后出殡。
这三天把赵家的兄弟姐妹给忙够呛,甚至忙到都来不及哀伤了,只是应付着丧礼的琐事,夏越很担心夏妈妈的身体,可是却劝不动她,只能时刻的跟在她身边。
三天停灵的事情很多,要看着香火,要烧纸钱,要买各种纸裱糊。
夏越按照y-in阳先生所说的尺寸,将孝布扯好,大人不用cao心,一人拿一个在按照y-in阳先生说的戴好就成了,让人cao心的是这一推儿小的。
夏越得挨个拿着孝布给她们戴上,一会儿表哥表弟的孝布不知道哪里去了,一会儿表姐头上顶的孝布上面的曲别针别到头发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一有事都本能的喊夏越。
夏越被这帮孩子折腾的脾气越发不好,偏生这里面比他小的就一个,那些大的他是一个也管不住。
二姨家的管富年纪大一点还好说,就是乐意没事瞎转悠,胆子也大,而且还坏,夏越他姥爷没往棺材里放还停放在地上盖着黄布的时候,他就中带着老舅家的儿子陈天宇凑上前去,撺掇那孩子把他爷的寿鞋碰掉好几回。
气的夏越连吓唬带威吓的把他们赶出灵堂,然后瞪了眼管富,转头对着跟只猴崽子似得陈天宇骂道:“你就在这儿淘吧,你把你爷的鞋碰掉了,等过两天你爷就给你爸托梦,让你家给买鞋”
这陈天宇别看年纪小,但是猴精一个,一听让他爸买鞋,立马嚷嚷道:“我家没钱”
“没钱你就老实点”
这孩子从前还行,但是这两年跟管富混的越发顽劣不堪,被夏越吼了两句,消停了没有五分钟,就又开始嚷嚷:“哥,哥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