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苏尼翁角的皮塔图斯海盗真是吉安特总督诺玛暗中支持的？”
“海盗的劫掠大部分针对联邦, 这事儿确定和帝国无关？”
“联邦与帝国如此大规模的联合行动，帝国甚至出动了格兰德斯级舰船, 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消息？”
紧急发布会上, 面对着汹涌而至的问题，德比茨基只感觉万分头疼。“那我再简单复述一遍。前吉安特总督诺玛暗中扶植海盗势力, 意图谋求巨大私利。为铲除毒瘤, 联邦与帝国策划了这次突袭，行动非常成功。相关调查正在进行中, 详细后续我们将陆续公布。”
话音未落，德比茨基就赶紧离开了同步转播的全息投影区域，简直迫不及待。“陛下，”他无奈地转向一边看着的维拉斯, 简直要抑制不住叹气的冲动, “这条新闻似乎太大了。”
这话说得没错。公众对帝国和联邦的双边关系仅停留于和平协议刚刚签订, 现在却冷不防地搞出了联合行动；更别提消化皮塔图斯海盗是帝国某个总督暗中扶植的、而这个总督还有同时称霸帝国和联邦这样的消息。
维拉斯望了望不远处正和联邦内阁沟通的西维奥，才开口回答：“这个大新闻总比其他大新闻要好。”
德比茨基略张开嘴, 但只能点头。他们抓住了关键机会，确实比诺玛先宣布反叛这个消息好。“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他整理表情, 愈发认真。
维拉斯环视四周。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高级将官都在他身边, 包括及时安全撤回的几个行动队队长。森塔星自毁坍缩了，好在他们没有因此产生额外伤亡。“我们摧毁了核心, 这确实值得庆祝。”他说，带着肯定，“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这加大了我们搜集证据的难度。”
“我们完全包围了森塔，迄今为止没有监测到周边有任何异常。”德比茨基立刻说，“斯密茨这次很可能真的是单独行动，其他海盗不见得知道他来到这里。既然如此，我相信苏尼翁角一定还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信息母舰指挥官闻言点了点头。“没错，陛下。从我们的人物侧写分析，虽然斯密茨性格狂妄，但他绝不是个束手待毙的人。只要他对诺玛有一丁点儿不服从，他必定会在他认为的安全之所留下对诺玛不利的证据。”
“水晶宫。”维拉斯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座豪华过度的宫殿。“以防卫程度来说，应该就是那里了。”他停顿了下，又问：“你们能及时定位那艘海盗飞船吗？”
“以前很难，但现在不同了。”说到这个，指挥官眼里闪起了光。他侧过身，示意大家看一排正在半球形真空容器里漂浮的物质。“我们从森塔星上获得了最新的生物流体材料样本。只要对它们加以特性分析，定位海盗是迟早的事！”
“说到这个，”一向少话的阿努比斯也开了口，“那几具实验体应该也有用。”
众人表情瞬时变得异常严肃。
星际法严禁任何非科学研究目的的人体改造，对哨兵向导的研究更需要提请公示表决，涉及极多利益相关体，流程繁琐又麻烦，根本没法干。诺玛依靠吉安特星系的科技优势，意图批量制造A级以上的黑暗哨兵投入战争，不管是帝国还是联邦都不能容许。
这次，虽然时间紧迫，但阿努比斯卫队依旧成功地带出了一些黑暗哨兵实验体，包括依旧昏迷的施密茨——维拉斯在去见诺玛之前就已经布置下去了。
“确实是强有力的证据，”维拉斯微微颔首，又问：“他们还能醒过来吗？”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答案。
还是德比茨基率先提出主意：“将他们交给科学院，再……”
维拉斯沉吟了一会儿。那些实验体一方面是证据，另一方面则是烫手山芋。如果帝国一直握有他们，难免被怀疑想要利用诺玛的非法成果。“科学院的人什么时候到？”
信息母舰的人工智能立刻回答：“不超过半个星际时，尊敬的陛下。”
维拉斯又点了点头。“告诉他们，他们只有回程一半的时间。”
这话虽然短，但其后代表的意思非常惊人。阿努比斯微微瞪大眼睛，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我们要损失一艘舰船吗？”
“那会是个意外。”维拉斯瞥了他一眼，从目光到语气都很冷静。
其他人都从这一眼里明白了。诺玛虽死，但他已经给帝国制造了许多麻烦，像是星际海盗，还有人体改造。舆论的压力已经显而易见，他们不能让这种压力变成实质性的手段，最好办法莫过于不让那些实验体登陆任何一个帝国星球。
“需要知会联邦方面吗，陛下？”外交大臣贝金赛尔问。她一直在备用频道里旁听会议，此时第一次开口。
“去吧。”维拉斯同意。虽然西维奥已经知道，但必需程序不可忽略。本来西维奥就是擅自加入，后续再不弄清楚，他估计联邦内阁会吵翻天。
贝金赛尔似乎读出了维拉斯的想法，答应后就下了线。听到她最后的轻笑，几个大臣眼观鼻鼻观心，都当自己不知道皇帝有了绑定哨兵、那个哨兵还是联邦总统这回事。
会议告一段落，各人都忙碌起来。维拉斯信步而走，穿过甲板和人群，去了暂存间。那些实验体都安置在垫有白布的密闭床舱里，边上监测仪器滴滴答答地响着。
“他们死是早晚的事。”
冷不丁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维拉斯回头去看。西维奥原本站在门边，现下正朝他走来。“你的事情做完了？”
西维奥略一点头。“我们要组一条特别舰队加入你们。考虑到海盗还拥有生物流体飞船，这是必要的。”他想了想，又略有犹豫地补充：“八成是希思科特亲自负责。”
想到联邦特别作战部队司令的爆脾气，维拉斯瞬间明白西维奥少见的犹豫从何而来。“我明白了。”他微笑着说，“我会让德比茨基小心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些许无奈。双边关系尚需时间磨合，他们都知道。
“你刚刚说，死是早晚的事？”维拉斯自觉地把话题调回了之前的。
“没错，”西维奥接口，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斯密茨身上，“他们的向导死了，他们再如何也活不长了。”
维拉斯轻轻叹了口气。“诺玛确实剔除了他们的大部分‘弱点’，”他摇了摇头，“但却留下了最致命的一个。”
“因为实际上诺玛只想要他自己超脱所谓向导的束缚。”西维奥说，又去看维拉斯，“我猜他应当是没有自发结合热的。”
“八成。”维拉斯基本同意。“但要我说，他那个年纪，离结合热自行消褪也没多久了。”
不管是哨兵还是向导，都和普通人一样，有个壮年时期。在这个时期里，他们的能力处于一生中的巅峰，相应的缺陷也会愈加明显——前提是结合热或者精神焦躁真的算缺陷的话。越到老年，就越接近普通人。
想到这里，维拉斯又想起一件事。“你在这点上完全和诺玛相反。”他望着西维奥，嘴角含笑，“我当时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毫不挣扎地接受？除掉我，你就是真的黑暗哨兵，不是吗？”
“其实我还是挣扎过的。”西维奥深深地望进维拉斯的眼睛。
维拉斯好奇地扬起一根眉毛。“是吗？”
“但显然没什么用。”西维奥继续陈述，调子平铺直叙，一点也不打算解释其中心路历程如何转折的样子。
一本正经地强撑……维拉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西维奥没让维拉斯抓住这个嘲笑他的大好机会。“现在该来解决我们俩的事情了。”他不容置疑地说，“听你们防卫大臣的意思，你本来只是后方指挥？那你还提前带中和剂在身上？”
维拉斯就知道他会被秋后算账。这时候再不承认就是自找苦吃了，他无奈道：“我确实早就准备亲自上。”
西维奥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危险。维拉斯猜测后面一定跟着“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我的向导、而哨兵就该保护他的向导”之类的话，想要赶紧解释，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门口要进不进要退不退、满脸都写着尴尬的几个人——帝国科学院的研究员们到了。
“进来吧，”他只得说，同时非常怀疑西维奥就是想要被人看到他认错的一幕、好让他长点记性——他才不信一个顶尖哨兵发现不了有人靠近呢——“我们出去谈。”
两人回到了主舰桥上。舰船已经开始向锡尔斯玛利亚返航，全景舷窗外一片平静，星河茫茫万里。西维奥乘胜追击，最终满意地得到了维拉斯绝不再独立行动的誓言。
“你说话算话。”西维奥强调，见维拉斯点头，才换另一个话题，“所以这次你打算把我送到哪里？”
“想回联邦了，嗯？”维拉斯反问。
听出这语气不对，西维奥目露诧异。“怎么……”
“送你走的时候不走，”维拉斯语带揶揄，浩瀚星光落在他湛蓝的眼中，流转璀璨，“你以为现在还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