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发生了。
醒来后,林祖栋第一时间通过脑海中残存的部分记忆,以及霍子南的“遗物”,调查了“自己”的情况,很快就松了口
气。
霍子南的背景非常单纯,父母早年离婚,母亲后来改嫁了一个意大利人,出国定居,父亲也在三年前得了肝癌去世,现
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两年前他从M市医科大毕业,进入了著名私立医院“天佑”,任脑外科住院医师。
和林祖栋有些相似,霍子南的性格比较内向,几乎没什么朋友,平时住在医院分给他的宿舍里,名下位于潘家庙的霍家
老宅由叔叔和婶婶照管居住。
总的来说,这个身份,很容易扮演。
将一个快四十岁的灵魂塞进二十三岁的躯体重活一次,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林祖栋十几年前刚从英国皇家医学院毕业时,也经历过这种从住院医师做起,一直努力打拼到脑外科金字塔顶端的过程
,如今区区一枚子弹,竟重又将他送回了专业的最底层。
在全然不同的环境里,沿着同样的专业路径再奋斗一次,一定能走的更远的吧,迷惘过后林祖栋渐渐镇定下来,带着些
跃跃欲试的兴奋,开始有条不紊地接替霍子南的生活。
半年中,他小心翼翼地熟悉他的工作,熟悉他的朋友和亲人,虽然难免有些战战兢兢,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没出太大
的偏差。
唯一让他困惑的,是这个身体旧主人的感情生活,本来零碎的记忆在涉及感情的部分,都似乎被某种自发的抵触隔离了
起来,完全没有印象,只隐隐记得,他的死亡与此有关。
当然,这对于他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半年多来,很多个夜晚,曾经的林祖栋,现在的霍子南站在宿舍的落地窗前,俯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都会感谢
上天给予的恩赐,惊叹造物的神奇。
感谢,是为多出来的生命,而惊叹,是为自己竟然跟着聂辰,到了这个只在父亲口中听说,但从未来过的国度。
M市,同样也是聂辰的故乡,他就生活在这里,在这个城市的彼端。
霍子南常常感到好奇,是不是因为自己临死前刚刚送走聂辰,心里还想着他,所以才被某种力量带到了这里?
一个从事自然科学的人,对这种灵异现象是非常感兴趣的,以现今社会的发达程度,不管这个城市多大,想要找到一个
人也非常容易。
但,霍子南终究并没有去探究真想,寻找聂辰。
过去的已然过去,他应该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伴侣,或者是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床上的男孩,也或者不是。
霍子南经常告诫自己,顺其自然,重新开始。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曾经的感情仍然存着执念。
但这种执念,无关乎拥有,无关乎朝朝暮暮,也无关乎对他人的妒忌,只是淡淡的,淡淡的挂念着他,知道他也感受着
这个城市的脉搏,同自己一样,便足矣。
这个年纪,经历过这么多事,还能对一个人怀有这样的执念,虽然有些没气概,但霍子南一直认为,其实是一件很幸运
的事。
比那些情感麻木的人,是要幸运一些的吧。
M市的春,湿冷异常,连着下了一个礼拜的雨,空气里饱含水分,仿佛捏一把就能拧出一杯水来。
清晨的阳光虽然璀璨,却没有丝毫的热力,照在身上依旧无法驱赶那逼人的寒气。
尽管已经时隔半年,这种生活,这种气候,一个从小生长在佛罗里达的人,还是很难适应。
霍子南双手插在裤兜里,灰色的风衣敞着怀,低头匆匆走过人来人往的候诊大厅,八点半,他刚刚完成了一个手术,准
备回住所。
睿智成熟的大脑,丰富的临床经验,配上更加年轻的眼睛和双手,让他在过去的半年里表现十分出色,受到了外科主任
和院长的赞誉。
私立医院和公立的不一样,在任职资格上并不十分恪守国家规定,更加注重个人的真实能力。因此,最近越来越多超出
他职责范畴的手术,开始被院长特定委派给他,让他越来越忙。
昼夜颠倒让他的生物钟有些紊乱,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很累,却又有些亢奋。
跟路过的几个熟人打了招呼,他很快走到了门口,站在台阶下等计程车。
刺耳的救护车警报声划破寂静的清晨,车子飞快地驶了过来,停在了医院门口,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从大门内涌出,急诊
外科的医生带着几个护工开始转移车上的伤员。
“怎么回事?”霍子南随口问一边的急诊科护士。
“飙车族啦。”护士对霍子南颇有好感,停下脚步絮絮说,“昨晚在海滨大道有两队人飙机车,伤者的车子在过弯的时
候磕上了排水渠,刹车又不知道为什么出了问题,整个人都甩了出去,撞在护栏上,已经昏迷了两个钟头了。”
“哦……”霍子南皱眉,赛车是一项非常危险的运动,却有那么多的年轻人,为了追求速度带来的快感和刺激,不惜以
生命和健康为代价,尝试冒险的激情。
聂辰,就是其中的一员,从前他每一次出去赛车,自己都会提心吊胆。
好在那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
“辛苦你们了。”霍子南冲护士挥了挥手,“做完手术好累,我先回去了。”
“记得吃了早饭再休息哦。”护士很体贴地嘱咐他,“公寓门口的皮蛋瘦肉粥很不错呢。”单身、美型又温和的男孩,
是每个女孩都要忍不住想要接近的类型。
霍子南点头致谢,急诊医生从救护车司机手中接过了伤者的资料,对护士叫:“阿梅,不要光顾着关心英俊的霍医生啦
,关心关心我们的伤员吧。”
年轻人的世界真美好,连揶揄和玩笑都是这样生气勃勃,霍子南微笑,对急诊医生挥手示意,刚刚转身要走,忽然听到
了让他心惊肉跳的一段对话。
“伤者姓名?”
“聂辰。”
霍子南骤然回头,恰看见护工抬着担架从他身边路过。
真的是他。
分外熟悉的场面,五年前,同样是一个春日的清晨,聂辰被他的队友和同学送来林祖栋工作的医院,当时他也是这样,
静静躺在担架上,痛到晕厥。
此时此刻,一切都惊人的相似。
没有血色的面孔,泛着青白的嘴唇,半年多没见,他还是旧时模样,只是略微瘦了些,本来就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更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