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不好看,狠叼住黑猫一只耳朵,就往下拽。二爷疼的呲牙裂嘴,愈发狠厉,口中呜呜直哼。松开血淋淋的狗脖子,
忍住剧痛,一发狠抓瞎了白塔真人的眼睛!
这一下是作的十成了,疼的真人满地翻滚。他惯常躲在后头发号施令,如何比得二爷身经百战,疼起来就没了主意。二
爷趁此时机立起身形,冷冷呼了一口气,分明是铁金刚下降,却错认开路神狰狞!就要再战,忽听耳边风声一响,却是
神獒连番受了猫叫刺激,竟是醒神了过来!跳进战圈一口衔住二爷,几个窜蹦越崖而去了。
群蛇见走了一个,再不肯放过剩下的这个,纷纷射窜而来,把个真人卷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蛇母眼见神獒去了,且
没胆子拦阻,赶忙上前驱蛇,搭救教主要紧。
放下他们这一头能否死里逃生暂且不提,单说神獒甫一醒来,仍有些摇晃,只一心担忧黑猫伤势,勉励逞强。所幸离着
他那剑炉老窝不远,回到自家地盘,才松了一口气。
放下二爷作了一番检查,但见那小黑猫左耳裂成两半,更有满身的零碎伤痕,疲惫不堪,奄奄一息。伏在石台之上,动
也懒得动一下。提鼻子一嗅,像是中了蛇毒。
原来方才争斗时候,有那性子躁的毒蛇,沉黑猫压在身上,一口咬住,毒囊一开,注了好大一口毒液进来。二爷一心赴
死,自然不会在意这一点小毒,转头又扑在白狗身上。现下浑身也麻痹了,脑子好似掉在了腊月的河水里头,又冷又僵
。眼前金光乱闪,模糊一片。自道是大限将至、小命到头了。
神獒急得没绰处,倒背着耳朵团团直转。尖吻把他拱了两拱,也不见回应,低低悲呜,去舔他的裂耳止血。
“觉得如何?怎么样呢?哪里可疼?哪里?”
二爷听他是在讲话,叵耐那蛇毒忒烈,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分明,连睁睁眼也嫌无力,遑论回答他一回答。
神獒只觉着黑猫体温渐冷,触感也有些僵硬起来,从也未曾这般害怕恐惧过,比断了吃食更甚、比遭人围剿更甚。胸腔
子里头那颗心脏,跳得简直要炸开来,一时恨不能咬死自己,与他作伴罢了。
恁大的獒犬,一时伏在黑猫身侧,一时绕着他转圈,不安躁动,全没有平日威风,浑似死了母鹿的年幼小鹿,守着母亲
尸体不肯离去,既无辜又可怜。
忽而灵光一闪,想到了解治蛇毒的法子,精神大振,三两步奔出剑炉。鼻尖耸动,山崖上飘下蛇腥味儿,神獒当即知晓
,他们走的远了。把牙咬得咯嘣嘣响,目露骇人寒光,且等着,这笔账绝不善罢甘休!
江南水乡,自古多生毒虫蛇蚁,应了物性相生相克的道理,更多有解毒之物。灵州城一带,毒蛇种类不少,什么九连环
、绿美人、花娘子、北斗银尾蛇,皆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花蛇。
当中要推北斗银尾为翘楚。此蛇分为黑白两色,白体为雄蛇,黑体为母蛇,但尾部皆是白亮的银色。由头至尾分布七个
花斑,游走时恰似北斗七星排列,因而得名北斗银尾。
这种蛇身长最大者不过一尺,性情却极为暴躁。一般蛇蟒一旦肚中有食,便不愿再动,即便有生物在面前路过,概不会
攻击。北斗则不然,但凡眼前有活物移动,必定要杀之后快,许是心气儿太高,不允许活物近身也未可知。又是神经毒
当中最猛,瞬间麻痹活物心脏,沾之无不当场毙命,挣也不能再多挣一下。
此间书中有话,单说那北斗蛇毒恁般厉害,怎的二爷不曾当场送命?个中还是那颗老狐内丹、宝物狐玉作用。三眼老狐
得灵芝以成道,灵芝原是解百毒的灵物,加之老狐每日吐纳日月灵气淬炼,区区蛇毒自然不放在话下的。看去来势汹汹
,实则放着不管,三五个时辰后,即可化去。
这些话儿只在书中交代,神獒却是不晓得。猫狗们每常也有与蛇打交道的,不慎中毒后,会寻一种草药,名唤“望江南
”的花草,嚼碎了敷在伤口处。效果虽有,却不是每一种蛇毒都能解得的。教北斗银尾这般蛇中魁首咬上,也只好听天
由命,生死各半了。
他叼了一些含在口中,回到剑炉后,欲同黑猫敷治毒伤,兀地发起愁来。他全身伤口无数,怎的分辨得出哪一处才是蛇
咬的?愁破了狗头,究竟全身都糊上,亏得药草足够,把个二爷包的活似待烤的叫花鸡。
忙碌完了,到底疲累,便将黑猫圈在中间,打了个团困盹去了。
第28章
二爷浑身僵硬,刺骨的冰寒打从爪子尾巴末端寸进,所过之处无不冰冻麻木,再没有分毫感知。张嘴睁眼,也没个气力
。面上昏睡不醒,脑子可还清醒。暗自道,这一劫怕是过不得去了,就此要交待。不由得一阵遗憾,活的时候虽然是个
猫子,好歹能同富察小姐亲近。倘若做了死猫,一阵风过,魂儿都随骨灰飞了,这一段姻缘再没个指望了。
他隐约知道他的狗兄弟挺着急,围前围后的转悠。是听不大清楚,究竟也有个幺么,正在担心,小音儿别提多可怜见儿
。后来也不知道鼓捣了些个什么东西,把涂抹了一身一脸,味道十分刺鼻,呛得呼吸也不很通畅了。愈发冰凉起来,同
体内那股子寒气刚好里应外合。二爷此时不禁有些怀疑,他兄弟是否依旧未曾醒来,还在作那白狗的手下。不然何苦害
他死也死得这般难受、不得消停?
这说的自然是笑话,二爷如今心中没有分毫的悔意,他自道是伤了白塔破了邪术,才救得神獒回转神智。虽然不能报答
他为着自己付出的千分之一,究竟是还上了一次。果真为此死去,又有何妨?
他这是“受恩的知恩报恩”,却不防备神獒“有情的因情处情”。
待神獒折腾完了,将其圈在腹侧休憩。紧挨着腹部绒毛,二爷才有些回暖。受其规律地一起一伏的影响,由不得也生起
睡意,不多时随着困了去。
睡梦中来到一座冰窟当中,四周围晶莹剔透,尽是坚冰。寒气打脚底板儿向上攀爬。一低头,愕然发现自己的爪子退了
毛,光秃秃的两只——是两只人脚。可怜二爷做猫久了,梦中变回人身,竟害怕起来。如此,复又伸出手来瞧,同样两
只光秃秃无甚绒毛。只不过从手指尖开始,正迅速结起冰霜来。冻得二爷骨头缝也疼,跌忙低头再看,脚上同样结起霜
了。疼的二爷大气儿也不得出,稍微动作大些,也要锥心刺骨一番。
他脑子里头忽而现出个不伦不类的念头,幸好并非是打从小兄弟冻起,否则成了个司马迁,得救倒不如不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