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过去的肉身,但必定是正常人无疑——顺道瞅了瞅自己那家伙,好似是小了一点,且喜都在。
他脑子里头有些发懵,这可不是在做白日梦吧?使劲儿拧了下脸蛋儿,疼的一咧嘴。这才想起往脸上糊掳糊掳,眼睛、
鼻子、嘴,可是全乎,最要紧的是光溜溜的,一根毛也没有——自然除了眉毛眼毛。越摸越喜欢,越摸越高兴,忍不住
嘻嘻哼笑,笑着笑着,就放声大笑,刚喘匀乎的恁口气儿,又险些一个上了不来。
他自欢喜万分,那神獒可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看他,半晌笑得岔气儿,咔咔咳嗽,见他咳得狠了,又是担心又是奇怪,
把湿漉漉地鼻头来拱他。
二爷此时高兴得当不得,看见什么也是好的。一把搂抱住巨犬,张口就喊:“喵呜——”
他自然不是要说这一声的。就不信邪,梗着脑袋又唤一声——喵呜。一连试了几次,尽是那熟悉的喵呜之声,再不甘愿
,也只得认了命罢。大抵做个人哑子,是强过做只猫的。
正有所怅然之际,顿觉脐下三寸复又发起热来。同方才在蛇腹中的烧法一般,浑身的骨头也要溶化了。血液打从那处经
过,再流向四肢百骸,活似地藏山埋的熔岩,其中苦楚怎堪诉说。
这原是他体内的狐玉作祟,方才感知他身临为难,就又被迫运转,不顾二爷的肉体凡胎能够不能够禁受如此大的能量。
这等逆天施为,譬如饮鸩止渴,只能缓解一时的危难,过后更是要索取百倍代价,岂能同二爷想的那般长长久久、自此
再不变了?须知有借必有还,况且原本也不是他可以驾驭之物。如今却是偿还的时候了。
那狐玉上一回为他解蛇毒,已然是将他肉身内部灼伤,好在当时有性凉的药草与蛇毒相抗衡,再有神獒碰巧的一番“解
救”,几方相抵,才勉强逼退了狐玉火性。这次可再图不得那等好运了。火烧火燎起来,疼的满地翻滚,恨不能将那一
方一寸生生挖出来才好。
神獒见他乍惊乍喜,这会子又毫无预兆打起滚来,始还只作高兴,后听闻他呼痛声疾,且面色赤红发紫,才晓得不对。
二爷身上骤然升腾起白烟,周身肌肤眼见着皮破干裂,同久旱大地一般裂成块状。是他体内的水分都被烧的气化了,打
从毛孔中散了去。如此下去,待水分尽数去没了,狐玉就要把个干柴也似的肉体烧成灰炭。
那神獒见情状,盖也明白此时最需要水。水潭虽然离此不远,却要如何运将他过去?二爷正是生死交关的时刻,容得他
前思后想么?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险些要去了神獒的性命。不敢再做迟疑,虽然放心他不下,只好独自前去取水。
所谓“人有百巧,天有百变”,最是不能揣测天公安排,这一去才是个“桃花落水无回路,柳絮随风不回头”。
神獒前脚离开,打从稀稀落落的树林中走出一个人来,只见她做个小媳妇的装束,脸上沟壑众多,原是个半百的老婆子
。
来者是谁?书中交代,正是造畜教内的蛇母不错。她今日来,是为了把个活人与那白蛇供奉,那壮丁吃了她的“秘药”
,浑浑噩噩跟着来到雾坳之外,她自己使一条花蛇带路,先行进来报备。
到了平日白蛇栖息的巨木处,但见树倒草乱,尽是打斗过的痕迹,却不见白蛇影踪。遂一路来追到此处,一眼瞧见白蛇
横尸当场,又有那荒葬岭的神獒焦急踱步,仔细听时,却是有人在呻吟呼痛。但白蛇尸体巨大,挡住视线不得看清,只
好待到那神獒去了,这才敢上前来。
也是神獒心中急切,未曾留心,设或雾坳里头雾气甚大,对嗅觉不免有些妨碍,总之诸般因缘,终是不曾发现侵入者,
把给了她这个机会。
来到跟前,看的分明了,蛇母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却是个什么怪物?相貌体态均与常人无异,怎地长出猫耳猫尾来?
二爷这时是疼的再没些气力了,喊叫也喊叫不出来,伏在地上抽搐,整个人同泄气地皮球也似,眼见是出气儿多、近气
儿少。皮肤迅速干瘪下去,身上的白气渐变至粉色,水分发得差不多,只把那血管也要烤干了,二爷皮肤凝了一层血糊
,倒是稍微暂缓了发散速度。
那蛇母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忽见这怪物剧烈抖动起来,双手捂住腹部,跪倒爬起,以头触地,状甚苦痛。不过来回几次
,那怪物把口一张,从中吐出个红艳艳光灿灿的珠子来,此物一出,那怪物立时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她心中有数,那珠子必定是件宝物。她是个见财起意之辈,岂肯放过白赊着的宝贝?正掂量那怪物会否突然醒来,如何
才能取得那珠子,惊变再生,昏迷不醒的怪物,周身咔咔作响,不断缩小,遍体生出黑毛来,直至变成那只同她有过照
面的黑猫!
蛇母吃惊不已,暗道怪不得教主几次也拿捏不了这黑猫,却原来是个成了精的妖怪。想必那珠子就是它结成的丹丸了,
我如今得了这宝贝在手——心念一闪,眼下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那神獒不知何时回来,还算速速离开方为上策。遂
蹑手蹑足上前,捡了珠子自去了。
神獒在水边转了几转,寻不见什么盛水的器物,急得原地乱转。就见有那黑猫弃在潭边的布袋,总比较没有要好。在水
中摇摆了两下,猛叼起来飞身就走。
回到原处来,却见一只浑身狼狈不堪的小黑猫,口中吐出舌头,身上已然不见起伏。神獒口中布袋啪一声掉落,其中药
瓶夜明珠骨碌出来,他也没空闲去理会了。把那尖吻拱了一拱尚有热气儿的身体,黑猫就势翻了个身,他听得明白,没
一点心跳呼吸声——
“嗷呜——”
一声悲壮的长嗥。一日之内,经历失而复得、得之又失,神獒内心苦楚可想而知。疼得一连嗥叫四五声,也不换气,似
乎是要同黑猫一般不再呼吸,就能随他一道去了。
猛一口气吸入,惊觉异样,空气中尚残留某人来过的气味,这是哪一个,神獒自然有数。把恨得咬牙切齿,恨只恨不曾
先去找她,却来了此地同白蛇纠缠,白白教那偷袭的卑鄙小人害了黑猫性命!此时他的脑子里单只剩下一样——仇人!
那白狗、那女人,一个也走脱不得!通通撕碎了他们、通通杀死、杀死!
当下双眼暴突,血灌瞳仁,浑身长短毛发争相而起,那长的犹如钢针直立,短的也似铁钉倒竖,活脱脱一条哮天犬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