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还莺就说他没出息。都是读书人,哪个不想着金榜题名。他说,他有朝一日,一定要穿上那大红官服,气煞那一群狗
眼看人低的苏家子弟。
果然是苍天有眼,如今陶九雁成了有名的皇商,而苏还莺,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归朝文宰。
“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
陶九雁品着茶,不急不缓地来了这么一句。苏还莺猛地一抬头,一脸不屑地说:“陶公子可知道,这里是我堂堂苏还莺
的客厅,不是你留红楼里某个佳人的香闺。”
“我知道,你也知道,我陶九雁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下个月我就要出海,朝廷里的一批贡品被流寇劫了,情况不太好。
”
“我晓得了。”
苏还莺勉强咽下去了一口茶,却又听见陶九雁轻挑的问:“苏相今日去哪里喝酒?”
风淡云轻,海阔天空。
“当然是留红楼。”
于是也就笑得张狂。
留红楼里的茜素红张扬之至,如意嬷嬷一头五颜六色的簪子依旧,苏还莺那一副刻薄的调子依旧“诶哟,这又是抢了苏
州城里的那家筷子店,瞧咱如意嬷嬷高兴的哟。”
“没想到苏公子还记得咱们留红楼,真是让嬷嬷我感动。”如意嬷嬷两手叉腰,“那个谁,诶哟,就是你,怎么这么长
时间了还笨手笨脚的,我当年……”
“嬷嬷当年那是风华绝代,怎么是这小丫头比得了的?”
“诶哟,还是我们陶公子的嘴甜,来来来,到嬷嬷我新装修的客房里去。”如意嬷嬷招着手,笑得天花乱坠,“那个谁
,飘飘,翠翠,都过来呀,傻站着干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留红楼里的舞娘妖娆多姿,水乡菱歌婉转动听。只是苏还莺不由自主的感到了苍凉。
“陶九雁,你这样的人要是不回来了,我拿谁打趣啊。”
“苏还莺,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能说句厚道的话么?”
“厚道的话都让你听了,那以后清明我拿什么说辞哟。”
酒宴已过,明日起航。陶九雁没说错,是下个月,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月末,而他起航的日子是月初。
第五章:风云
陶九雁走的那天晚上,苏还莺一个人在留红楼里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一旁的如意嬷嬷找到了话柄,学着苏还莺那
一副尖酸的调子:“诶哟,苏公子怎么醉成这样哟,啧啧,这要是别人见着,还以为咱们苏公子是被哪家小姐拒之门外
了呢。”
没等苏还莺还嘴,留红楼的大门就被一脚踹开,来人是京城里的御史宋芝味,踉踉跄跄地跑来:“苏相,京兆尹陶大人
谋反,晏大人竟然也是主谋之一,柳大人寡不敌众,已经被下了天牢,京城已经被乱党……”
宋芝味,祖上是武将,他却成了文臣,是有了名铁面御史,一开始还带头弹劾过他这个从天而降的文宰。然而,不为人
所知的,宋芝味也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堂堂的皇帝影卫。现在,宋芝味这般仓皇地来见他,恐怕不是恭帝已经山穷水
尽,就是恭帝身陷困境,杳无音信了。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个寸步不离恭帝身边的人?
“我晓得了。”
苏还莺没有惊慌,甚至还端起桌上的桂花酿斟了一杯,笑着啜饮。看着宋芝味那一张老泪纵横的脸,不缓不慢地说了一
句:“那明日,便回汴都看看我那一池荷花有没有收拾利落吧。”
“苏相怎么能……”
宋御史的话还没说完,如意嬷嬷的一句话就应经搭上了:“那苏公子一定要快去快回,可别忘了我这留红楼的半盏桂花
酿哟。”
然而苏还莺还是没有等到明天早上。
宋御史怎么是好惹的主?一条麻绳,还是留红楼里捆丫鬟的,就把咱们清高不羁的苏相捆到了还飘着小雪花的汴都。
“真冷。”
苏还莺到了汴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苏相,陛下已经在宫里困了十天了。”
“那为什么不救出来?”
“救不出来。”宋御史一脸抽搐地看着面前这个曾经一纸退敌的东风才子,回答,“要是救得出来,我怎么至于去劳烦
苏相?”
“据我所知,宋大人一向是在陛下身边的吧?”
“是。”
“那怎么宋大人出得了皇宫,下得了苏杭,却不能救一个陛下呢?”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宋大人才是这场变故的主谋!”
柳然漪迎风站在皇城脚下,看着不知所措的宋芝味:“宋大人果然是心怀天下哟。”
苏还莺笑着说道:“宋大人还真是关心同僚,这是想让我去和柳大人叙旧么?”
“两位大人还真是爽快,下官自愧不如。只是,不知道柳大人是怎么出的天牢”
“那当然是走出来的。”
“那就劳烦柳大人带着我们苏相再走回去一次吧。”
“是么?”
宋芝味的话音没落,已经看到了远在北境的赵将军一身戎装走来,铁甲上沾着细碎的雪花,煞是晶莹。只是宋芝味没有
时间考虑这些,他甚至不想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只想知道,到底苏还莺是什么时候将消息放出去的。
“那么。有劳宋大人去天牢里视察冤情吧。”
苏还莺说得仍是风淡云轻。
“到底,你是怎么把消息放出去的?”
苏还莺救驾成功。看着完好无损的恭帝,柳然漪总算是把问题出来了。
“是如意嬷嬷。”
“那你是怎么知道宋芝味就是主谋呢?”
这回好奇的是恭帝。
“其实,要是柳大人在天牢里的消息有人知道了,那么第一个告诉我的人一定不是宋芝味。他人在深宫大内,不可能那
么快知道消息,想、也不可能那么快出来见我。而且,他告诉了我,汴都的百姓都不知道陛下有难,还以为只是寻常的
风寒,导致十日不朝。”
“然后呢?”
赵将军终于缓过了神,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然后啊。”苏还莺笑了笑,“没了。”